楞严毫不隐瞒道:“玉真的外祖母是单玉如宠爱的贴身丫环,单玉如对玉真的娘亲亦非常疼爱,后来玉真的娘恋上采花大盗薛明玉,婚姻破裂后忧郁而终,玉真便往投靠单玉如,使单玉如惊为天人,悉心栽培,再通过严儿安排,让她成了朱元璋的贵妃。”</p>
他说到这里,眼中露出刻骨铭心的仇恨:“只是前段时日在落花桥不幸遇到杨行舟,误认为他是薛明玉,由此激怒此人,非但玉真被他打死,徒儿也是拼了性命,才从此人手中逃脱。”</p>
庞斑断然道:“那是杨行舟不想杀你,若真想杀你,便是十个你,也休想在他手中逃脱。你看,如今天命教高手无数,还不是被他满京城的追杀。此人有马可骑,有鸟可飞,普天下他若想杀人,谁都难以逃脱。你能从他手中活下来,不是你武功高明,而是对方手下留情。”</p>
楞严默然不语。</p>
他虽然不想承认是杨行舟故意放过自己,可是在听到杨行舟斩杀水月大宗并与庞斑交手而不落下风时,才真正明白杨行舟的厉害。</p>
作为庞斑的大徒弟,天下间没有人比他清楚庞斑的可怕,这杨行舟竟然能与庞斑战平,当真是骇人听闻,以此等身手,自己确实没有在他手下逃走的可能。</p>
现在既然还能活命,确然是对方手下留情的结果。</p>
庞斑见楞严神情不断变幻,眼中生出怜悯之意:“严儿,外传陈玉真是色目高手,精擅混毒之术,又是怎么一回事?”</p>
楞严坦言道:“这要由单玉如说起,她一向对色目“毒后”正法红出神入化的混毒技,非常仰慕。故处心积虑的把当时只有十二岁的玉真的娘安排拜于正法红座下,成功地把混毒技偷学了回来,玉真的毒技就是传自乃母,但更青出于蓝,连单玉如亦要倾服。”</p>
庞斑点头道:“静庵曾向为师提过单玉如,当时也有点印象,但仍想不到她如此深谋远虑,在数十年前就准备好今天的事。”</p>
接着若无其事道:“你又是怎样和她好上的?”</p>
楞严伏地叹道:“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严儿的弱点,先不说美女权势,只是她立约若得天下后不会派军出征蒙古,亦不会对付师弟和下面的人,严儿便难以拒绝她的要求。”</p>
顿了顿续道:“当然她可能只是骗我,不过至少在她得天下后一段颇长的日子里,仍不得不依赖严儿为她牢牢控制着整个厂卫系统,只凭这点,严儿便觉得与她合作有利无害,胜过被她活活害死了。”</p>
接着磕头道:“正因心内有这想法,严儿今天才敢面对师尊,直言无忌。”</p>
庞斑仰天长笑道:“好:识时务者是英雄,若非有你这着棋子,今天夜羽等人说不定就会全面败北,死得一个不剩。嘿嘿,那时庞某人当然亦不会让单玉如继续活下去,享受她的荣华吉富贵。”</p>
楞严低声道:“她对荣华富贵半分与趣也没有,生活简有若苦苦修行的出家人。”</p>
庞斑错愕道:“你不是没有和她上过床吧?”</p>
楞严道:“自从她被静庵击败受伤后,便从没有和男人发生过关系。”</p>
庞斑首次露出凝重之色,沉声道:“看来我仍是低估了她,恐怕她的魔功媚术均臻至魔门的另一个层次,才能返璞归真,不须凭藉肉体便可媚惑敌人,不战而屈人之兵,难怪敢不把为师和浪翻云放在眼内了。”</p>
楞严道:“徒儿得师尊亲传,除了有限几人外,余者均不放在心上,但却知道和她尚有一段很远的距离,甚至连逃命也有所不能。天下间,怕只有师尊和浪翻云才可和她匹敌了。”</p>
说到这里,又补充道:“现在又多了一个杨行舟!”</p>
庞斑微微一笑道:“严儿,你错了。除我三人外,她绝非厉若海的敌手,而她的魔功媚法,更不能对他起半分作用。好了。给我站起来!”</p>
楞严平静起立,双目却红了起来,忽又扑在地上,重重叩了三个颤,才再站起来。</p>
庞斑喟然道:“不枉为师培育你成材,由今天起,我便还你自由,尽避去享受你的生命吧:人生不外如此而已。”</p>
楞严怅然若失,轻声道:“徒儿最爱的女人已经死在了杨行舟手中,实感生无所趣,又无勇气去死,辗转反侧,终夜难眠,我现在还能去哪里?”</p>
庞斑眼中精芒闪动,忽然伸出五指,对着楞严虚虚抓下,随后一道道劲气从他指尖发出,点向楞严周身大穴。</p>
楞严身子不住震颤,如同扯线木偶一般双脚离地,四肢不受控制的颤抖,脸色潮红。</p>
片刻之后,庞斑收起五指,楞严缓缓落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擦干嘴巴后,对着庞斑翻身跪倒:“多谢恩师疗伤!”</p>
庞斑挥手道:“你去吧!”</p>
楞严不再犹豫,对着庞斑三叩九拜,行足大礼之后,方才红着眼睛离开大厅,向外走去。</p>
他心中清楚的很,自己走出了这间大厅,与庞斑的师徒缘分就此断绝,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也没有任何关系。</p>
但到了此时,再无脸面跟随恩师,脱离师门,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p>
就在他走出大门之际,便看到天空中红光一闪,一只巨大的火鸟划过夜空,向着远处飞去。</p>
“杨行舟——!”</p>
楞严面色阴沉,紧握双拳,眼中露出极度仇恨的光芒,身子微微发颤:“总有一日,总有一日……”</p>
他嘴里发狠,心中却涌现出悲哀之情,知道终自己一生,怕也难以报陈玉真被杀之仇了。</p>
正发狠间,飞过去的火鸟忽然兜转而回,杨行舟的声音在半空中霹雳一般响起:“是谁对我生出了杀意?”</p>
随后脑袋从鸟背上探出,双目盯住站在长街上的楞严:“楞严,你还敢瞪老子?再敢瞪我,老子先杀你,再杀白芳华!”</p>
正要从鸟背上跃下将楞严痛打一顿时,庞斑的声音从院内传出:“杨兄,何必跟小儿辈一般见识。”</p>
杨行舟哼了一声,这才重新策动火鸟向前飞去:“看在庞兄的面子上,饶你这一回!”</p>
随后笑道:“庞兄,你们还是趁早离开京城为妙,说不定哪天我一时手痒,怕是要杀几个魔师宫的人玩玩,你好像未必能护得住他们。”</p>
庞斑淡淡道:“杨兄大可以试试。”</p>
“嘁,无趣!”</p>
杨行舟一声呼啸,火鸟化为一溜火线,瞬间远去。</p>
火鸟双翅排空,流星一般在夜空中飞速前飞,一刻钟后,片刻之后,已然飞出了几十里地,前方一道白色身影正沿着道路狂飙,速度快到了极点,长发披散在脑后,顺风扯旗一般不住飘动,衣衫破风,形如鬼魅。</p>
正是白芳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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