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香姐又环视着众人,笑着说道:“幸得齐衙内慷慨,今夜所有贵人的所有花费,菱藕香都不收银,权当宴请诸位与齐衙内一同欢宴!”
厅里登时响起一片热烈的叫好声!
云西捏着下巴冷笑了一声。
此时她才明白菱香姐的用意。
故意几千两几千两的投注,是在刺激齐衙内跟她做这一场豪赌。
如今赢了这一场战斗,还不忘与众人分赃,无形中是拉起一张偌大的网,将厅里所有客人都从中立位置,拉到了自己一边。
想必之后恼羞成怒,必会反悔的齐衙内一开口,就会有客人开口为菱香姐说话。
果然,就在两个小侍女前去收银票时,齐衙内双目暴眦,双手狠狠抡出,朝着两个小侍女娇嫩的脸庞就挥了过去。
“不顺了小爷的意,这银子我看谁敢动!”他声音尖利趋近咆哮,整个身子都在愤怒的颤抖。
一旁跟班们也都急红了眼,争先恐后的冲向前,似乎恨不得要将那两个弱女子生吞活剥。
两个小侍女分明就是落进狼群的羊,登时花容失色的就捂住了脸。
这情景,叫一旁的云西都看不下去。
“尔等狂徒!敢在菱藕香动粗?!”
随着一声厉喝,众人只见空中一道红光骤然闪过,直击齐衙内一伙人中央位置,随后一个飞旋,齐衙内与一众跟班便开花了一般,四散倒地!
云西双眼瞬间睁大。
只这一瞬的功夫,本来站在菱香姐身后的藕香姐,就跃到了齐衙内一伙中间。
藕香姐修长的飞腿一个扫旋,便将他们全部搞定。
待她原地站定时,手上擎着的,正是那一叠的银票。
“真是反了天了!”齐衙内狼狈的趴在地上,双手支撑着身子,瞪着藕香姐破口大骂道:“就是你们兖州鲁王见了本衙内,都要礼敬三分,你们这帮贱民,竟然对本衙内动手,明日本衙内一定要带人把你们这个菱藕香整个荡平!”
局势正是最紧张之时,一个清亮而沉稳的声音忽然自众人身后响起,“齐衙内,您此言差矣!”
众人皆是一惊,纷纷循声回过头去,却见一个年轻男子傲然立于门前。
他身材高挑挺拔,穿着一件湖蓝色长衫,衣服前襟上还绣着一株清雅兰花,被厅中璀然的灯火一照,更显得飘逸出尘,雍容华贵。
众人视线再上移,却一时间全都惊住了。
那该是怎样一张俊美的面庞,纵然剑眉冷峻,眸中一点寒芒更是冰冷得迫人,却都叫人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他们从没有想象过,一个身高八尺,身材笔挺的男儿郎,竟也能生得这美,美得动人心魄。
他只是静静的站在哪里,就似一卷由冰雪书写的诗画,清泠美妙,却又凉人心骨,美得教人根本错不开眼珠。
云西与殷三雨更是吃惊不少。
他们此行只在认识一下菱藕香,最终目的还是要秘密查案,可如今云南竟然率先出声,更将全场所有的目光瞬间吸引,之后又叫他们该如何低调行事?
云西眉头瞬间一蹙,难不成,云南有了什么其他打算?
却见云南望着已经被人慌忙搀扶起来的齐衙内,薄唇轻启,一笑说道:“若晚生所料不错,这位齐衙内便是来自南京,不仅家事赫赫,令尊如今更是高居南京六部之列。”
齐衙内狠狠啐了一口,歪过头望着云南,不怀好意的笑道:“没想到,这菱藕香的男倌竟也有这般顶级货色,总算也有些眼界,怎么这会知道怕了?”
云南勾唇一笑,从容答道:“齐衙内误会了,晚生也只是来菱藕香开开眼界的寻常子弟。之所以知道衙内您的身份,还是托家父的福。
“晚生记得,去年令尊就上过一道疏,说是老母薨逝,要回家守孝。南京一众官员都联名上了请圣上为灵堂夺情的请求。当时此时也是影响颇大。就连家父那样一个寻常官员都听说了。”
听到这里,云西的心不觉一动。
夺情这个说辞,她是听过的。
古人以孝道为天,凡是父母死了都要停职回家,守孝三年。但是一些高官重臣,好不容易才熬到高位,不愿到手的肥差因为守孝跑掉,就会玩一些政治把戏,叫皇帝夺情处置那些守孝大臣仍然留职。
齐衙内听了越发得意,他双手向旁一揖,“都是圣上抬爱,家父才能得此殊荣!”
可是云南的目光忽然一凛,声音也变得冷峻而严厉。
“据晚生所知,齐衙内的母亲也在今年年初薨逝。
“无论是齐家太老夫人,还是老夫人,丧期都不过一年,正是子孙后代该当重孝的时候!可是齐衙内如今却敢在青楼烟花场所寻欢作乐,出手更是阔绰豪奢,几千两银子,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就挥霍而出!
“如此这般劣行,不正是忤逆了圣上恩赐的夺情吗?其言其行何止是没有人伦,简直藐视国法,藐视圣恩,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我们兖州府虽然不比京师南京,但是能来菱藕香的客中,也是非富即贵,京城言官那么多,没准一些的亲戚就在咱们之中,齐衙内这般行径若是传入京师,恐怕获罪的不仅仅是齐衙内您一人,就是令尊齐大人的官位怕也是会留不住!”
随着云南平缓的话语一句句说出,齐衙内的脸色已是纸一样惨白。
云西心中不由得轻笑,明朝言官的力量,在历史上那都是相当有名的。
权势通天如昔日首辅张居正,面对言官们对其该守丧期不守丧,夺情留在首辅位置的弹劾都不胜其扰。又何况罪行昭昭,官职又只是南京虚差的齐氏父子?
云南不过轻飘飘一句话,就点死了齐衙内的致命要害,叫他怎样都翻不了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