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也就难怪宋潜这样的人都要伪装自己这么些年,在如今形势不明朗的时候依旧不敢露出锋芒,这一刻明烟有些明白了,为了周昊骞总说宣帝是老狐狸了,的确是个让人防不胜防的人。
“臣妇惶恐,粗鄙陋名莫污了圣上的双耳才好。”明烟打定主意,这老狐狸不切入正题,她就跟着绕圈子,说自己大名鼎鼎也不过是想点出自己庶出的身份,一个小王爷为了一个四品官的庶女浪子回头,不知道有多少人惊讶了。皇上欲要赐婚,就拿着自己的身份说事,这就是明摆着说自己配不上周昊骞了,弯弯绕绕的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明烟这个时候甚至于不用看,都知道这园子里不晓得有多少人乐滋滋的看笑话呢,只怕兰芳是最愿意看到她被为难的吧。明烟猜得没错,兰芳的确是心情很愉悦呢。
宣帝闻言细细的看了明烟一眼,大概是也没有想到明烟居然这般的当众承认自己地位低下,有点棘手,当你所握的筹码失去攻击力的时候,最是令人恼怒。习惯于高高在上俯视着看着芸芸众生,猜着他们的心思,猛不丁的遇到一个明烟这样的宣帝觉得有趣,嘴角渐渐的勾了起来,刚才的不悦渐渐散去。
有趣的对手,才令人心思舒畅,每天面对着朝堂上的千篇一律实在令人厌烦,今儿个倒是让宣帝颇感兴趣,原本想着只要自己一道圣旨下去谁又敢抗旨?可是这会子他倒觉得直接下旨可就没有眼前的乐趣了。
皇帝询问明烟,旁人谁也不敢插话,周昊骞看着明烟,看她的神色想必已经知道了,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今日进宫皇上有这样的心思,昨晚上他就该跟明烟先说了,只是他以为皇上见自己态度明确兴许打消了主意,谁知道竟是把主意打到了明烟的身上,真是头痛,这老狐狸!
“污了双耳?你就这么看轻自己?”宣帝眉角一扬看着明烟,声音平淡无波令人听不出他的用意,瞧不破他的情绪。
明烟眉头轻皱,想了想便回道:“古人云: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千百年来女子的地位不都是这样吗?臣妇又岂敢破了先例。”
璋是好的玉石,瓦是纺车上的零件。男孩弄璋、女孩弄瓦,实为重男轻女的说法,明烟故意这么说,不过是想让自己不走进皇帝的语言圈套,皇帝所说的看轻自己,其实还含有自己庶女身份的这一层,明烟故意回这一句,却扯上了天下间所有的女子,这个答案不是宣帝想要的答案却又无法责难,有投机取巧之嫌。
宣帝果然皱了皱眉头,云妃眼光微闪,隐隐的带了笑意。周昊骞眼角飞扬,神情惬意。宋潜手心里却捏了一把汗,浑身有些僵硬,钟翌神色恍惚,站在场中的那女子,虽然身形笨重,眉目不是兰蕊,可是他觉得自己又在明烟的身上看到了兰蕊的影子。忆起以前,兰蕊也总喜欢这样说些歪理,偏偏一双大眼清澈透底如雪山清流,一双无辜的大眼让你哭笑不得,金色的阳光为明烟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那眉眼间的飞扬,像极了记忆中那个自己刻骨爱过的人,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相像的两人,明明不是一张脸,可是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几乎是一模一样,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吗?
“照你这么说,岂不是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尊卑上下皆不能乱,各有各的法度,各有各的归处?”宣帝看着明烟眼睛一眯笑道。
明烟心里咯噔一声,果然是个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