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是回乡准备明年的大考,久居外家,这才归来。不想锦官城多有变化,我竟然连路都迷了,实在是惭愧,惭愧。”书生拱手,虽已抬头,眼睛却避往别处,直视人家女子容颜非君子行为。
几个丫头收拾妥当正要过来,宣华背着书生挥挥手,那几人只好立在厅外等候,不敢过来打扰。
“你倒是呆的很,居然连回家的路都迷了。”宣华觉得这书生甚有意思,古板的让人发笑,看看,他都不敢直视她的容颜,可见是一肚子的礼仪规矩,这样的书呆子最是有意思了。
听到宣化的笑弄,书生又红了红脸,不过很快的就直起身板说道:“小生父母皆以过世,只得依靠舅家过活,离乡多年,如今老大才回,这路也不过是儿时的记忆。”
宣华却没想到这书生的身世还有些凄苦,便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如今你家中无人,就你一个怎么过活?”
“姑娘这话却是不对,男子丈夫生于世间,岂能惧怕孤独潦倒。我虽孑然一人,却胸有天下万物,虽孤独潦倒,却有满腹诗书作伴。”书生的声音微微高了一些,眉宇之间带着丝丝傲气,读书之人皆有傲骨。
宣化点点头,却没想到这白面书生居然还有这等心胸,若是真的腹中有才,若再能金榜题名,他日飞黄腾达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只是这性子却有些傲,怕是要吃些苦头。
“心中有理想,有抱负,才能成就千秋功业。一时困苦算不得什么,苦心志,劳筋骨,方能成就人间英豪。”宣华心中感叹,在这书生的身上隐隐约约就看到了年轻时叶倾城的那一身傲骨。
叶倾城出身寒微,能有今日全凭自己挣来。想当初深宫初见,两人一见倾情,他已是小有名声的将领,她不过是他误认的一个小宫女。那年那时那人,不在乎她他以为的宫女低微身份,跟她说,等我得胜归来,便娶你回家。
他满身抱负,一腔热血,认为自己一定凯旋而归。那时,漫天花飞,她只觉得眼前的男子是这世间最能令人依靠的人。
没想时隔二十多年,她居然又在一书生的身上看到了这种傲骨。真是熟悉又心酸,宣华的心情便多了几份惆怅,眉眼间因为思念那人带了几丝哀思。
这书生很是开心,因为眼前的女子并没有如旁人一样,瞧他不起。
“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薄书良也定能成就自己的辉煌。”
宣华觉得这呆子是有些呆,张口闭口称她为姑娘,她虽然不是妇人打扮,却也不是闺中少女无邪的装扮。由此可见,这书呆子寻常定是不出门只知道读书的人,若是时常走动的人,自然会发现她其实跟一般女子是大不同的。她身上的衣衫发髻首饰,虽然已经是尽量的低调,但是只要是稍有经验的人,还是能看出料子的好坏。
但是这书呆子却没看出来不过这样也好,若是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怕也没有这样的畅快谈笑了。
经过交谈才得知,薄书良今年已经28岁,因为给爹娘各自守孝三年,六年来两届应考都没赶上。以至于28岁了还没有娶妻成家,下海科考。这是他守完孝后的第一次参加考试,因此格外的重视,早早的回乡来备考。
他已经考过院试,有了秀才的功名在身。只要今年八月秋闱桂榜提名,明年便能参加春闱,若能高中,也能衣锦还乡了。
这书生虽然呆了些,却还有几分好爽,跟宣华也是相谈甚欢。宣华没有一般女子的矫揉造作,行事说话大气,看待事物也是眼界宽阔。一番交谈下来,薄书良也是着实开心,人生得一知己不容易,还是红颜知己,便觉得自己这一趟回乡好似格外顺利。
席地而坐,畅谈天地,薄书良虽知礼却不是很通实务。不然他就该明白跟人家姑娘这样毫无避讳的谈话有失礼数,虽然他主动往后挪了挪位置,跟宣华之间足有六尺的距离。
以地为席,以天为盖,桃花几个得了长公主的暗示,端了小几两张,放在二人跟前各一张。摆了茶点,放了水果,微风徐徐,艳阳高照,绿草蓝天之下,清水潺潺之滨,两人畅谈天下奇闻异事,说笑世间悲欢离合,若是有酒,怕是要不醉不归了。
很久,没这样开心过了。
“秦姑娘,今日多有打扰,小生还要赶着回家,就此别过了。”薄书良站起身来,日已西斜,不敢继续耽搁,不然就要夜宿城外了。
“祝公子能秋闱高中,来年蟾宫折桂,衣锦还乡。”宣华对薄书良自称姓秦,单名一个宣字,这呆子也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