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间,河北武林直似开了锅的水,轰然沸腾起来,并愈演愈烈。
数不清的信鸽陆续飞往各地,给江湖中的有心人带去最新的消息:四月二,五岳击破魔教濮阳分坛……四月六,五岳击破魔教魏县分坛……四月十,五岳击破魔教邯郸分坛……
少林寺方丈室今日迎来了一个身份特殊的客人。
方正的贴身沙弥送上茶水之后,躬身退了出去,并知机的掩上房门,遣散附近的弟子,给方正方丈、方生长老及客人留下一个静谧的环境。
但见禅房内方正、方生并排而坐,闭目默颂佛经,手中念珠似是不疾不徐的拨动着。而他们对面一人,清瘦中年一身道袍,臂托浮尘,同样闭目盘坐,亦是面色安然。
三人不约而同的沉默着,皆似安稳如山。只有方生与方正数十年朝夕相处,才能发现,自家方丈师兄拨动念珠的速度比平日快了不少,那是他的心灵已不复往日的平静。同样,方生不认为对面的武当长老冲虚道长当真是八风不动,只不过是定性功夫颇深,沉得住气罢了。
据方生所闻,武当现任掌门年事已高,身心日衰,早就无力处理门中的大小事务,而冲虚道长在武当威望甚隆,乃是下任掌门的最佳人选。此时看来,此人确有过人之处,行事深谙武当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之道。
许久之后,方正与冲虚同时睁开眼睛,若有深意的对视一眼。冲虚到底还不是武当掌门,身份比之方正稍低,便率先打破僵局,道:“五岳与魔教大战一开,江湖上不知要掀起多大风浪,凭添多少杀孽!”
“阿弥陀佛!”方正面露不忍,“魔教任我行及五岳左冷禅、岳不群皆是当世雄杰,一般的野心勃勃,绝非甘居人下之辈。无论早晚,正邪之间必有一战!只希望,二者能够及早收手,以免风浪波及整个江湖,涂炭生民……”
若是一般人,只会当方正此言乃是期望五岳和魔教两败俱伤,而冲虚却很清楚,虽然方正心中未必没有此意,但更多的却是担忧数十年前的江湖乱局重现。那时,魔教接连袭击武当、少林、五岳等正道门派,双方死伤惨重,其余各大小武林势力亦趁机兴风作浪,相互攻伐吞并,整个江湖一片腥风血雨,杀得血流成河……
“依贫道看来,此战虽然声势不小,却还不足于波及整个江湖!”
方生颌首赞同:“任我行、左冷禅、岳不群等人到底年纪尚轻,武功未及大成,羽翼不曾丰*满,纵然一时气盛,怕也不会长久!”
方正心知,二人言下之意是说五岳及魔教都会顾忌少林、武当坐山观虎斗,乃至收取渔翁之利,此次大战必然有所克制,不会当真两败俱伤。但世事如棋,难以测度,未必皆循常理,其中旦有意外,万一五岳胜了魔教,或是魔教胜了五岳,胜者必然顺势席卷江湖,危及少林、武当……但如今情势未明,少林、武当若是胡乱插手,势必再增变数,致使局势愈发复杂。江湖波云诡谲,少林、武当虽强,旦有一个不慎,却也极可能泥足深陷,甚至自身难保,便如数十年前那般遭受重创。便沉声道:“话虽如此,但我等亦不得不未雨绸缪……”
冲虚道:“贫道来此之前,便已发令给派中内外弟子,于武当山下集结待命。一旦五岳与魔教之战失利,我武当定然唯方丈之命是从,协助少林为武林正道拨乱反正。”
闻言,方生脸色一凝,未曾想到这冲虚道长如此激进,几乎失了道家清静无为之本。但方正却不为所动,只淡淡道:“道长言重了……”见得方丈师兄如此表现,方生才渐渐回过味儿来,明白冲虚方才所言十有**是试探方正乃至少林的意向。
眼见方正深不可测,窥破了自家的目的,冲虚也不着恼,又道:“既然方丈运筹帷幄,成竹在胸,却是贫道多此一举了!”
方正面色仍旧慈和,但心里却暗叹冲虚所言虚虚实实,真真不好对付,若不露些底,怕是应付不过去,只得道:“五岳皆传承数百年,剑术不凡,正气浩然,必能大大挫损任我行之嚣张魔焰。我等只需固守山门,静待五岳佳音就好……”
冲虚若有所悟,接着道:“以静制动,方丈此法大妙……”这赞许之言倒是真心实意。毕竟,在冲虚看来,少林不愿轻举妄动最好,否则武当势必要随之而动,那时怕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了。而且,五岳与魔教在河北大战,少林又近在河南,一旦情势有变,不管少林主动参战与否,都会在第一时间受到影响,而武当远在湖北,有了少林顶在前面做缓冲,武当自然就有足够的时间施展应对之策。总之不论怎么看,少林镇之以静,便对武当最为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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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山后一片隐秘的竹林,无尽的郁郁葱葱将一间竹屋遮掩的严严实实。
屋中榻上,余沧海倚壁而坐,闭目调息,大*腿之下掩在被褥之中,但被褥却平无皱褶,下面似无一物。
半饷之后,余沧海脸上冷汗滢滢,忽地面色一白,哇的吐出一口浓血,落在身前的被子上,鲜红之中竟带着屡屡黑丝。
屋外之人闻声,立时推门而进,却是一个身长不足三尺的侏儒,但见他快步近前,熟练地替余沧海推拿顺气,擦拭汗渍。
自从狼狈逃出关中,返回青城之后,余沧海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着岳不群携华山高手前来报复,根本不敢留在青城山上的松风观,而他又双腿残废,内伤极重,便带了这个最信任的侏儒隐藏在这青城后山的偏僻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