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云心一刻没有醒，他们的心就一刻不能放下来，为了让杜蘅师兄守在师姐身边，接下来一整天烛泪都忙里忙外打点了许多葬礼的事。把所有从山林屋子搬来的东西收拾好时，不知不觉已经快傍晚了，几乎一天没吃饭的烛泪又饿又累，但她毫不在意拍拍手便决定继续赶去查看棺木的进度。

“烛泪师姐，你已经来来回回忙碌一整天了，我们倒是都在轮流干活儿，可你一直都没停着又没吃饭又没休息。”

明明已是秋天，忙碌整日的烛泪却出了一身细细密密的汗，走廊上的穿堂风吹来让她不觉感到多了几分凉意，院内的小师弟见她还要继续忙活心里十分担心。

“是啊师妹，棺木的进度明日再去看也不迟，你好好回去休息吧，有二师兄在这里没问题的。”

剩下的弟子中烛泪虽不是最年长的，但因武功向来最厉害，采撷坊出事之后眼下又只有她还有灵力，所以大家自然而然都听她的。原本帮着师父一起捉妖犯错的弟子里面如今只有二师兄来帮忙了，烛泪格外注意地抬眼看了他，其余几位弟子就算听闻了师父去世的消息却也没有脸面不敢前来，果然二师兄一说话周围就走一直忍着不服气的弟子开口了。

“二师兄你可就别惺惺作态了，当初师父犯错的时候你倒是帮着他一起不分青红皂白，如今师父去世了你还有脸来？如今关心烛泪师姐谁知道是不是打着什么算盘……”

“行了，这种时候大家还有什么吵的必要，既然都说了斯人已逝生前之事便一笔勾销，那师兄跟随师父犯下的一时糊涂也大可不必再斤斤计较。”

烛泪板起脸拿出一派之首的风范，她知道眼下不能再让大家四分五裂了，即便她对二师兄和那些师父身边的人也心有怨恨，但那毕竟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无论怎样，二师兄现在愿意来为师父送行便是好事，朝堂那么大尚且都有功过相抵之说，那我们采撷坊内为何不能对同门心胸宽阔一些？”

烛泪一番威严的话说出口，四下果然也没什么人有异议了，她把目光从众人转移到二师兄身上，二师兄的目光里有着复杂的内疚。

“师姐说的对！天下谁人不犯错？二师兄原先教过我们许多东西，我们不能因此怀有偏见。”

“二师兄，你莫要听他们非议的话，师父无论如何对我们都有无以报答的教导之恩，你能来他定会十分欣慰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这天下谁人不会犯错？如今你能来帮我们分忧，就当是你为采撷坊将功补过了。”

烛泪朝二师兄欣然一笑，她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会释然，眼下无论是师父的葬礼还是捉鬼都前路漫长，她不该带着仇恨向前。

“烛泪师妹……谢谢师妹这样宽慰我原谅我，我当初确实是又蠢又糊涂，不知道阻止师父犯错还跟着一起害了那么多妖……”

“不，我不是原谅了你，我是释然了，放下了而已。”

二师兄有些困惑地抬起头，说起这句话的烛泪语气甚是坚定，那把秋翠寄身的扇子就别在自己的腰间，她能感受到那股微微发热的力量从扇骨隔着衣服传来。

“师父和你们犯下的错，被你们残害的妖族不会原谅，因此而覆灭的采撷坊不会原谅，每一个被削去灵力的捉鬼师也不会原谅。不是每个错误都会被原谅，也不是每个错误都一定要被原谅，但人是向前的，寻找解决方法比责怪和耿耿于怀更有用。”

采撷坊的傍晚，倘若无人吵嚷依旧静谧如平静的水面，烛泪话毕满座寂静，暮色盛满二师兄愧疚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