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大长公主面上的怒气消了三分，依旧紧绷着脸。

“外祖母，大舅母，我和随珠公主有几分交情，这件事也并非你们想象的那么棘手。”

宋婧忍不住开口劝，“据我所知，北冥并无意让随珠公主和亲大雍，随珠公主是北冥嫡公主，身份尊贵，大雍也并没有合适的和亲人选，所以私下里北冥已经送了另一名公主过来和亲，届时随珠公主返回北冥另嫁他人，长公主府自然洗脱了嫌疑。”

柳氏闻言眼眸一亮，不可思议的看着宋婧，“还有此事？”

宋婧点点头。

“那就太好了，北冥公主还能找个好人家嫁了，长公主府也解决了麻烦。”柳氏狠狠的松了口气。

“起来吧。”华阳大长公主没好气瞥了眼柳氏，柳氏讪讪一笑，在温氏的搀扶下坐回椅子重新坐下。

“北冥又重新换了公主来和亲？”华阳大长公主喃喃着，不一会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忽然笑着看了眼宋婧。

“北冥公主身份尊贵，来大雍和亲一开始的人选应该就是九王妃之位，难怪……。”华阳大长公主的心情忽然好了一半，“难怪曦儿迫不及待迎你入府，怕是早就防着这一日吧。”

宋婧闻言小脸微红，“外祖母见笑了，随珠公主这只凤从始至终未必属于大雍，诸国之内太子未娶，中宫未立的人大有人在，随珠公主又怎肯屈居旁人之下委屈泪自己呢。”

“这倒是个明智的决定。”华阳大长公主笑了笑，“若非如此，过些日子便该改口了，这凤命的女子也不是那么好坐的。”

从夏侯随珠身披凤命一事被揭露开始，明丰帝便盯上了夏侯随珠，只不过中宫还在，未来得及做出手段罢了。

“也算是逃过一劫了，这位北冥公主果然是个不俗之人。”

华阳大长公主不加吝啬地夸赞。

“这件事还未传入京都城，估摸着过几日就该昭告了，珒华虽是无心之失，难保有小人盯上了长公主府，总该做些打算才是。”

宋婧意有所指，“随珠公主忽然落水，也并非什么意外，好端端的马儿失了控制冲入水中本就疑点重重，再有随珠公主的脚腕上还有一圈红手印，水里必然早就藏了人，就等着珒华入水呢，这次虽然侥幸逃脱，难保他日不会故技重施。”

华阳大长公主眼眸微敛，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这些都是早晚的事，只不过有人比本宫还心急，只拿本宫当软柿子捏呢。”

宋婧点到为止，见华阳大长公主的神色，就知道华阳大长公主肯定有主意。

宋婧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华阳大长公主瞥了眼柳氏，柳氏背脊一凉，“来了京都城一言一行就不是你自己了，凡事多替大长公主府想想，子衍和珒华虽有嫡庶差异，但都是虞家子嗣，无论何时，本宫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虞家子嗣！”

“是，儿媳知错。”柳氏忙开口认错，大房嫡子就只有虞子衍，庶子也只有虞珒华一个，华阳大长公主府虽偏爱虞子衍，但也不许旁人随意的糟践虞珒华，这一点柳氏早就清楚了。

华阳大长公主抿了抿唇，忽然沉思了。

“母亲，虽说北冥会派旁的公主来和亲，但这件事长公主府总该有个解决的态度，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温氏缓缓开口。

柳氏点点头，“弟妹说的没错，若有小人趁虚而入，大长公主府有理也说不清了。”

“你有何提议？”华阳大长公主撑着下颌瞥了眼两人。

“将珒华交给皇上处理，是生是死由皇上定夺，再将珒华逐出家门。”温氏神色淡然地开口。

华阳大长公主不语。

“不管北冥公主是什么身份，也改变不了珒华是北冥公主的救命恩人，北冥公主是个性子洒脱又重情重义之人，不会看着皇上处死了她的救命恩人。”

温氏看了眼柳氏，“珒华被长公主府逐出家门，一来长公主府不会担上谋逆之罪，也断了小人要算计大长公主府的念头，二来，珒华或许还能得封赏，也算是善有善报。”

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华阳大长公主下颌一抬，看向了柳氏，“去办吧。”

柳氏立即点点头，“是，儿媳这就去处理此事。”

两妯娌出了门，柳氏冲着温氏笑了笑，“多谢二弟妹刚才仗义执言，我是被气糊涂了，忘了母亲的大忌。”

温氏手摸了摸肚子，冲着柳氏轻笑，“都是一家人，大嫂又何必跟我客气，这事若是出现在二房，我也会和大嫂一样那么做，铲除便是最有效的办法，也是他命不该绝，峰回路转有了转机。”

说着又顿了顿，“珒华是个安分的，但难保他那个不识抬举的姨娘会从中挑拨，大嫂该小心才是。”

温氏一开始的想法和柳氏一样，除掉了虞珒华，旁人还能在说什么。

只是虞珒华命不该绝罢了。

柳氏闻言脸上的笑意有些冷，点点头，此时理智已经恢复了，险些就被娄姨娘拖累了，华阳大长公主显然是对柳氏有了不满，只不过没有明提罢了。

两人做了快二十多年的婆媳，柳氏岂会看不出华阳大长公主的不满。

两妯娌很快分道扬镳，柳氏深吸口气，迈着步子回了院子，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去把娄姨娘请过来。”

很快娄姨娘就被两个丫鬟拽了过来，被丫鬟一推搡直接跪在了地上，娄姨娘本就是柳氏的陪嫁丫鬟，跟随柳氏多年，对柳氏的脾气还是了解的。

“夫人，是婢妾的错，婢妾也是逼不得已……”

娄姨娘开口就服软，咬着牙自己伸手对着脸颊扇，啪啪作响，很快娄姨娘的脸就出现了鲜红的巴掌印，高高肿起。

柳氏不动神色的品茶，眼眸中略有不耐烦，她未来开口，娄姨娘的手不敢停顿。

“砰！”柳氏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搁置在桌子上，在寂静的屋子里尤为刺耳。

娄姨娘哆嗦了下，手停顿了，整个敛都已经麻木了，稍稍一动就是钻心的疼，泪花都出来了。

“长公主和老爷都不在，不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收起那点小心思，这么多年我忍你也足够久了！”

柳氏对娄姨娘也不是没有怒气，大房的姨娘不止一个，还有好几个是柳氏主动抬的，也有不少年轻貌美有心思的丫鬟爬床，柳氏心情好抬了做个贱妾，心情不好直接打发了就是，但从没有放在心里。

只有娄姨娘，是让柳氏唯一恼怒的，背着柳氏爬上了虞大爷的床不说，还偷偷怀了孩子，直接在华阳大长公主面前露了出来，逼的柳氏不得不留下这个孩子，也就是虞珒华。

柳氏隐忍了这么多年，每每看见这母子两，打从心底就是一种厌烦，如今怒气更盛。

柳氏素来有手段，娄姨娘身份低微生了虞珒华，从虞珒华一出生，柳氏就让人将虞珒华抱走了，不许母子两培养感情，只要虞珒华还有口气在，华阳大长公主向来不会过问这些琐事，何况这些年虞珒华被教养的不错，至少比跟着丫鬟出生的娄姨娘好。

娄姨娘也存了心思要母凭子贵，替自己挣来荣耀，只是柳氏断了她的后路，迄今为止娄姨娘见虞珒华的字数都是有限的，而且两人并不亲近。

因此，娄姨娘恨恼了柳氏，本想借着机会抓住柳氏的把柄闹到华阳大长公主面前，能让自己这个生母无奈抚养虞珒华，只是没想到一切发展的并不顺利。

柳氏捕捉了娄姨娘眼中一闪而逝的恨意，嘴角勾起冷笑，“胆子不小，竟然当众给大长公主上眼药，倒是小瞧了你的能耐，等了这么多年，够辛苦了吧？”

娄姨娘诧异的看着柳氏，讪讪一笑，“夫人您说什么，婢妾听不懂，婢妾只是想替珒华求个情，毕竟珒华也是大长公主的孙儿，为人母，夫人应该能理解婢妾的这份苦心，婢妾人微言轻，也做不了什么，只有舍下这份脸皮了，还望夫人莫要怪罪。”

“放肆！”柳氏赫然怒斥，“珒华二字也是你能叫的？你别忘了你只是个奴婢，珒华却是你的主子，没规矩！”

娄姨娘蓦然被训斥，脸上一副谦逊的态度，可掌心却悄悄握紧。

“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婢妾是二少爷生母的身份。”

娄姨娘不甘心的辩解，要不是所谓的凤命牵连，虞珒华若娶了和亲公主，娄姨娘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根本不必需要忌讳柳氏。

只可惜……

娄姨娘忍不住惋惜。

柳氏简直要被娄姨娘的想法气笑了，也懒得再与娄姨娘多费口舌，冷笑连连，“你放心，很快你就不是虞珒华的生母了，虞珒华也很快不是大长公主府的子孙了，至于你……”

“不可能，大长公主不会答应你这么做的。”娄姨娘反应有些激烈。

“一个时辰后虞珒华被虞家除名，不仅不是虞家子嗣，还会被送入宫中任由皇上处置。”

正说着忽然一个丫鬟走进门，手里还拿着文书。

“夫人，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了，这是族里派人送来的文书。”

柳氏点头，接过文书上面还盖上了印记，娄姨娘见状心如死灰，脸色发白，“夫人……。”

“将此物和二公子一并送入皇宫。”柳氏吩咐，将手中的文书又递给了那丫鬟。

“是。”

“夫人，夫人，都是婢妾的错与二少爷无关，要打要罚就冲着婢妾来吧，婢妾并非有意冲撞夫人的。”

娄姨娘是真的怕了，不停的冲着柳氏磕头认错。

柳氏心里快意十足，一把拨开了娄姨娘，“至于你，从今儿开始不得再踏出院子半步，否则院子里所有伺候的统统发卖。”

“夫人……”娄姨娘心都凉了，虞珒华被送入皇宫只有死路一条，那她后半生的依靠可就全都断了。

“夫人，您好狠的心呐。”娄姨娘见柳氏一脸坚决，也不再求了，手指着柳氏，“我是背叛过您，可是这些年我又何尝过的舒心，从未听过珒华唤我一声母亲，连句姨娘都不敢叫，夫人，你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