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我们在这儿落下了脚……再往后,就是一场场戏……”
“……就像是以前那小戏班子还在的时候一样,每天早上醒了啊,就是吊吊嗓子,练练基本功,然后就忙活收拾,布置戏台子,忙活着早饭,早饭过后,就上妆,等着客人来了,就登台唱戏……等着晚上,得空了啊,说说白日里唱得戏,把些戏服缝补缝补……”
“……每天啊,都有些人来看戏,有些岁数大的,有些岁数年轻些的,有跟着自己爹来的,有夫妇两人一块来的……有高兴的,有难过的……有两口子正怄着气的,有逗着自己娃娃的……就跟着戏台子上一样……”
“……时间啊,就这么一天天过……我跟着我妻子,在台上唱着一出出戏,慢慢地啊,戏台底下,有些岁数大的不来了……”
“……有时候,唱完了戏,我也会和来看戏的些人说上几句话,常来的些啊,慢慢也就熟稔了。我也常听他们说些他们的事情。”
“……慢慢地,常来的些人岁数也一点点大了。”
“……我和着我妻子啊,就一天天在这儿戏台上唱着戏……”
“……再往后,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老人说着,抬着头,望着那戏台上,
“……他母亲在生下来他过后,身体就虚弱了很多,经常害些病……有时候,我让她歇着,她还是笑着跟我讲,她歇着了我哪找旦角去啊……就这么,又过了几年。孩子三岁多大的时候,她再害了场大病,没捱住……就去了……”
老人望着戏台子,望着西台子上,说着话,再沉默了下。
“……临着走哪会儿啊。我守在她床边,她都昏睡了好久了啊,那会儿又突然醒了过来。
她看着我,先是问,孩子怎么样啊,我说了孩子睡了。
她应了声,然后又望着,看了我好些时候,脸上笑着,笑着跟我讲,让我给她上妆吧。”
老人眼底愈加恍惚,再出声说着,
“……我应了声,给她上了妆……她让我把她扶着,靠着床头,坐了起来,再拿过笔,给我脸上,上了妆……”
“……上好了妆啊,她说,没什么力气了,没以前画得好。”
“……我说没事儿。”
“……她看着我,笑着跟我说,让我给她唱出戏吧。”
“……我问她想听什么。”
“……她说……你再给我唱出长坂坡吧,我想再听听你唱得长坂坡……”
“……我说好……就蹲在她床边上,捏着她的手,唱了这出长坂坡。”
老人说着话,浑身渐颤抖着,抬着头,不知是望着那戏台,望着那戏台上的戏,还是望着更远处,眼底愈加恍惚,
“……她啊,就这么听着,一点点落了气。”
说着话,老人再渐止住了声,沉默下来,浑身颤抖着,只是望着那戏台上,眼底恍惚着。
旁边,那几个老头,老戏迷,依旧望着那戏台上,眼底各自也有些恍惚,似乎回忆着。
戏台上,唱戏的人依旧唱诵着唱词,戏台边的奏着乐曲的老人依旧奏着曲乐。
戏台上,唱着的戏变换着。
看了眼那戏台上唱着戏的人,唱着的戏。台下旁边,坐着,看着戏的几个老头,老戏迷。
再转过视线,廉歌看了眼另一边坐着的老人,
再转回了目光,没出声说什么,只是静静听着耳边混杂着的些话语声。
大堂里,
只剩下阵阵带着些寒意的清风拂进,卷着些戏台上响着的唱词声,曲乐声,响着。
愈加显得有些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