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了很多话,觉得口干舌燥,于是喝了一口水,拿破仑还是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你在想什么?”这次轮到乔治安娜问他了。
“有时候我觉得你不是真实的,是我幻想出来的。”他用一种厌世的语气说。
“你要挺住了,利昂,别被你自己打倒了。”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他用很可怜的眼神看着她。
“你问吧。”她同情心泛滥地说。
“你真的相信这个世界还有未来?”他有些绝望地说。
“我不相信未来,我相信别的。”她伸手抱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背“即使是最不幸的时刻也有快乐存在,你在埃及遇上了黑死病,又没有补给,为什么还那么喜欢埃及?”
他没有回答她。
“利昂,你是一只雄壮的狮子,虽然你个子不高,但你是我见过的最男人的男人。”
“和你的西弗勒斯比呢?”
“他比不上你。”
“那你为什么不爱我?”他紧紧抱着她“我究竟什么地方输给了他?”
“你会觉得我很恶心,你们两个我其实都爱,我希望以后可以到修道院去,通过苦行祈求上帝宽恕我的罪孽。”
“你谁都不要了?”
“我没那个资格,我是个不贞洁的女人。”她流着泪说“有些女人,身体虽然是脏的,她的心是干净的,我不是,我明知道有的错一次都不可以犯我还是犯了,我比那些不知道的人还要糟糕。”
“我也一样。”他有些神志恍惚地说“但我可不信上帝。”
她没问他信仰问题。
法兰克王国的克洛维便是听了王后的规劝信了教,让欧罗巴笼罩在神权下1000年。
“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必须找到属于自己的路,我的狮子,别在荒野里迷失了方向。”
“但我找不到路了,周围都是黑暗。”
“你仔细看,肯定天上有颗星星是属于你的。”她亲吻他的额头“那是你的命运星辰。”
“你会占星术?”
“不会,但我可以告诉你关于星星的故事。”
“我能在地上躺着吗?”
“当然可以。”她很大方地贡献了自己的大腿让他当枕头,他看着绘制了壁画的天花板,忽然厌恶地说。
“我想把屋顶拆了。”
“巴黎不像埃及,有很多雨。”
“可以把它换成玻璃的。”科西嘉人说“你不是喜欢威尼斯吗?就用威尼斯的玻璃如何?”
“他们都是手工玻璃,那种大块玻璃可能生产不了。”她顺着他的话说,显然这屋顶他拆定了。
“我还要放条船在屋里,这样就能躺在船上看星星了。”他继续说道“就像我们坐船去埃及时那样。”
“我觉得这个房子可能放不了一艘军舰。”
“可以放一艘贡多拉,你去过叹息桥吗?”
“去过。”
“你在桥下面吻过他吗?”
“是的。”她说谎了。
“为什么哪儿都有他。”利昂就像胃疼一样皱着眉说。
“你修的翼楼他没去过。”
“你想跳舞吗?”
“你在翼楼跳的什么舞?”
“我想在那里和你跳华尔滋。”他笑着说“很多人都没想到我会跳。”
“那他们肯定吓了一跳。”
“那场面一定很美。”他像是沉醉在自己的幻想中,满脸陶醉地说“在欧洲最美的客厅,搂着欧洲最美的女人。”
“我以为欧洲第一美女是你妹妹波莉娜。”
他用惊奇的眼神看着她。
“什么?”
“您对自己的美貌毫无感觉吗?”拿破仑用了敬称。
“我只知道会引来麻烦。”她无所谓地说。
“是啊,你会引来麻烦。”他忽然“开朗”地笑了起来“就像在争夺海伦。”
有的时候你实在不了解男人在想些什么。
“你心情好点了?”
“你觉得我是忒修斯还是阿伽门农?”
“你就不能选个喜庆点的人物吗?”
“那场争斗里没有喜剧人物,穿红衣服的女人,你的红衣是被血染红的吗?”
“不~”她哀嚎着,可是拿破仑的眼神却认真极了。
“我为您神魂颠倒。”他又重复道“我以为你给我用了魔咒。”
“我没有。”
“我让那些法国巫师检查过了,你确实没有。”
“那些纯血贵族不是好人,你要当心。”
“国王换了一个又一个,他们却一直不变,直到大革命将整个贵族阶级连根拔起,他们才知道害怕。”拿破仑微笑着说“像您这样的女人,我以前连肖想的权力都没有,现在他们却畏惧我,不敢对您肖想。”
她捏了一下他希腊式的鼻子“你感觉到权力了?”
“给我一个吻,公主。”
她依言亲吻了他。
等这个吻结束,他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只是胸口没有起伏。
他本来就是个死了几百年的人,有什么值得哭的?
可是波莫娜还是哭了,她哭得是那么伤心,好像有一部分灵魂被撕裂了。
唯有深爱这块土地,才会被这块土地上生活的人们爱戴。
也正是因为爱得那么深,才会想在死后埋葬在这块土地上。
她埋葬了很多人,却不知道自己该被埋葬在哪儿,她最终还是成了诗里流离失所的孤魂。
“我不该来法国。”她痛苦地说,这样她就可以坚定不移地埋在英国,和西弗勒斯合葬。
“我很高兴您能来。”波拿巴说“我们终于见面了,我的梦中情人。”
她愣住了。
“如果牺牲荣誉不能换来任何利益,我为何要牺牲荣誉?”他缓慢地说道“但为了您,我愿意牺牲。”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你允许。”拿破仑说“你允许我成为你的骑士。”
“该死的法国人。”她又笑了“你知道你有多浪漫吗?”
“能从您这样美丽的女士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是我的荣幸。”拿破仑牵着她的手,在唇边留下一个吻“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当然可以。”她笑着点头。
于是那个刚才断气的法兰西第一执政又敏捷地跳了起来,将乔治安娜搀扶了起来。
明明是没有音乐的华尔兹,他们却跳得很开心。
“如果你要去前线,我会随你去的,只要你不怕我这不详的人会给你带来厄运,让你打败仗。”
“我能打胜仗可不是因为运气。”拿破仑·波拿巴骄傲地说“我只怕你被血肉横飞的场面吓着了。”
“你怎么不用敬称了?”
“你做了什么事值得我尊敬?”
她无奈地叹气“我会帮你把马弄来的,骑士。”
他的手不规矩地往下移“我已经找到了一匹好马了。”
他是有一匹灰色的马,但是他的眼神和表情分明不是那么回事。
她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明明被打了,他一点都不生气,还一脸坏笑。
“而且还是一匹烈马。”他冲着乔治安娜说,轻佻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转身离开了。
“杂种。”她冲着他的背影骂着,他背对着她挥了挥手,显得满不在乎。
等他走后,侍女和陪客们又进来了,她们一直看着拿破仑的背影出神。
这就是当你有一个酷毙了的男友时会遇到的麻烦,他会有很多女性崇拜者。
奇怪的是她一点都不感觉到嫉妒和生气。
当你也有死后葬在哪儿这种疑问的时候,好像没什么大问题了。
“进来吧,女士们。”乔治安娜对她们说“我们好像有桩生意需要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