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大卫·马丁内斯同学，我观你骨骼惊奇…
夜之城的清晨。
逐梦之城的新一天开始得很早，而那些繁华街区的人流从来是昼夜不绝，仿佛来往的蚁群，重复着每日都完全一致的生活。
但在夜之城，能够过上一眼望得到头的稳定日子，也已经算是福报了。
圣多明戈，超级摩天楼H4，中庭。
整齐排列的、众多一模一样的公寓大门中，其中一扇自行打开，一个少年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个子不高，梳着棕色的朋克头，上身是一件引人注目的荒坂学院制服，但却搭配了一条街头裤，看着有些不伦不类。
“好好，我知道。”
少年稍微有些不耐地对着公寓内说着，抄着手就要走。
不过接着，一个看起来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女性从公寓内追了出来。
少年的母亲在夜之城医疗中心担任紧急医疗技术人员，名字说来好听，其实干的就是护士和临时工的活，又累又忙，薪水还很低。
那是个穿着复古灰色风衣的年轻男人，五官端正，身材挺拔，脸上看不到任何义体的痕迹。
——斯安威斯坦。
那道彩虹的尾迹掠过半空，最后定格为了一个靠在广场上层栏杆边缘的靓丽身影。她背对着少年，看不见容貌，但他却本能地被她所吸引，立刻快步跑了上去。
少年下了地铁，来到了市政中心，继续向着远处显眼的荒坂塔走去。
他站在原地再看了两人一眼，当察觉到少女的视线也向自己投注过来时，他就再没有停留，转身离去。
在少年眼中，他的造型与其说是过时而格格不入，不如说是因为过于复古，已经可以视为另一种标准的风格独特了。
少年一怔，猛地转头，视线下意识地追随着那道色彩而去。
少年双手插兜，脸上挂着无所谓的表情，一路走出摩天楼，穿过车来车往的路口，坐上了通往市政中心的地铁。
而他那锐利的眼神，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了少年。
比如昨晚医生给他看的，一部从死亡不过两个小时的赛博精神病脑子里提取出来的黑超梦，就让他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刺激。那种感觉，是平淡而压抑的日常生活里绝对体验不到的。
“…又要到学院了。”
但即使如此，为了让少年能有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他的母亲还是倾尽一切，供他到了荒坂学院读书。
女人的双眼亮起电子光芒，拨出了通讯。
路上那些圣多明戈的居民的千姿百态他全都无视，这样的景象日复一日，从未更改，少年早已厌倦。
少年当然也很争气，成绩优异。但因为出身，他始终无法融入学院当中去，可他又不愿意让母亲担心，因此从未提及。
也是因此，他才会对那些义体医生推销的可疑黑超梦兴致十足。
女人听着新闻播报，回到沙发旁，拿起了罩在上面的黄色工作夹克。
不过当他跑到上层时却看见，那个第一眼就吸引了他注意的少女虽然还靠在栏杆上，她旁边却站着另一个人。
如他这般年纪的少年人，无疑还是心怀希望的，也期待着能有些什么奇遇，来改变自己一成不变的枯燥生活。
一路人依旧是人来人往，但除了路过昨晚发生战斗的封锁区域时，少年驻足停留了片刻，其他一切在他眼中都是毫无生气的灰色，仿佛要将他的整个世界都吞没。
电视上正在播送新闻：“…昨日被暴恐机动队击毙的前中尉，詹姆斯·诺瑞斯，其遗体内的军用植入芯片下落不明…”
——该回归毫无色彩的日常了。
看了看门外没有任何可疑人士之后，她关上了公寓门。
女人的容貌其实不差，但是脸上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浑身那股风尘仆仆的气质却让人不自觉地忽略了这一点。
“…你又把NCART城市通的卡给忘了！”
少年立刻停下脚步不动了。
这般压抑的日常生活，会消磨人的精神。所以他其实还有些羡慕母亲，她的工作虽然辛苦，却常常会去到那些发生了重大事件的现场，能在最近的距离看到那些平日无法接触的“意外”。
女人看起来还想说什么，但少年已经双手插兜，快步转过了拐角，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
……
“真是的，这孩子…”女人看着少年离去的方向，眼神中有无奈，但也有一丝骄傲。
男人就站在少女身边，两个人正貌似亲密地说着什么。
不过见他走远，她脸上的表情随即尽数收敛，变得严肃而警惕。
她穿着黑色短袖和洗到有些褪色的牛仔裤，随意扎起的红发在脑后晃动，对着前面的少年呼喊着。
少年人这才回过头：“啊，对哦。谢了老妈。”
“…曼恩。我是葛洛莉亚。”
但就在这时，眼前一片灰蒙蒙的景象中，忽然闪过了一缕色彩，仿若彩虹洒下的点点光芒。
他接过地铁卡，转身，用一个看似很酷炫、但其实意义不明的姿势挥了挥手，说：“好啦，我去学院了。老妈你才上了夜班，就好好休息吧。”
夹克的内侧，用胶带黏着一個真空袋，里面是一条带有机械外壳的、人造脊柱状的义体，上面的指示灯散发着绿色光芒。它旁边还有一块专用芯片，那才是最关键的部件。
就比如，他才看过的、昨晚发生的赛博精神病事件，他的母亲就是现场的工作人员之一，甚至新闻里都拍到了她跟同事一起，搬运詹姆斯尸体的画面。
不过显然，母亲是不希望他接触这些东西的，那是超出常人掌控的危险。
…但少年不知道的是，一道视线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荒坂塔的大门中。
“…你专门把我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监视那个小鬼吗？”
露西吸了一口手中烟，语气淡漠地问。
李游只是笑了笑，说：“可以这么理解。”
“…你什么都不说，就只扔下一句‘明天早上来公司广场，有工作委托’。如果不是我原本就打算来这边一趟，根本不会理你。”
露西吐出一口淡淡的烟雾，再看了一眼远处的荒坂塔，问：
“他是谁，下次任务目标的儿子？你要拿他当突破口？”
虽然在询问，但是看得出来，她其实并不好奇答案。
“而且，为什么要叫我过来？找萨沙不是挺好？”
李游无视了她其他问题，选择性地回答：“他并不是任务的目标或者什么，只是一个我很看好的小家伙而已。”
听到这话，露西才算是对刚才的少年提起了一点兴趣：“他居然值得你专门跑过来观察吗？有点意思。他叫什么名字？”
“大卫。”李游笑了，“大卫·马丁内斯。”
……
荒坂塔下层，荒坂学院内。
大卫一路小跑，穿过学院区域的走廊，来到了自己的授课教室。班上的其他同学已经全部到齐，躺在了替代课桌的长椅上，脸上个个戴着超梦头环。
荒坂学院所有的设备都是最顶级的，授课也是由AI教师通过大型超梦进行。
此刻，造型跟德拉曼有几分相似，但明显更偏向女性的AI讲师的半身影像，就漂浮在课堂上方。
她先是对无人缺勤表示了满意，然后又对大卫没有按照规定穿着制服的行为作出了提醒。得知大卫是因为仅有的制服被弄脏了，没有备用后，便让他在课后提交特例申请。
大卫戴着显然与其他人不同的老式超梦头环，躺在了最后排角落的长椅上。面对旁边的同学田中的找茬，大卫理都不理，他已经习惯了。
然而，就在AI讲师将所有学员连接上超梦主机的瞬间，大卫的头环发生了故障。
在超梦中的其他人看来，他整个人就化身成了数据黑洞，并且还在不断扩大，吞噬着周边的景象！
“怎么回事…！？”
“有病毒——！”
——两小时后。
大卫的母亲，葛洛莉亚·马丁内斯，带着他坐在了校长办公室内。
“…对于犬子造成的困扰，实在是非常抱歉。我们会全额赔偿的。”葛洛莉亚坐得端正，向校长说着。
“诶…！？”一旁的大卫听到这话也吃了一惊。
“我不认为这都是钱的问题…”校长跟葛洛莉亚讨论了一会儿，并建议她说，可能给大卫换一个学习环境更好。
但葛洛莉亚坚定地拒绝了校长的建议，表示她会全额赔偿，请求他一定要让大卫留在荒坂学院学习。
——这之后不久。
从市政中心返回圣多明戈的跨江大桥上，一辆老旧不堪的土黄色霆威加利纳G240缓缓行驶着。
驾车的人正是葛洛莉亚，大卫则坐在副驾驶，一脸不快地不断抖腿。
“不是叫你给软件做正版升级的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葛洛莉亚一边开车，一边向大卫问道。
“…去找义体医生处理是我不对，但是我之前问的时候伱说没钱。”大卫侧过头看着车窗外，口中解释着。
“那是因为还没到发工资的日子，家里当然没有闲钱了！”葛洛莉亚说，“还有别再抖腿了！”
大卫停下动作，顿了顿，然后说：“我其实在想，要不我还是退学去找工作吧。”
“你在说些什么！？”
“因为，老妈你也知道，我们付不起维修费。而且我在班上也格格不入，穷人的孩子是得不到重视的。”大卫依旧没有回头，“何况我也不想当西装狗。”
但他话说完，却一时没有得到葛洛莉亚的回应，转头一看，才发现有一行眼泪顺着她的侧脸滑落。
葛洛莉亚的语气有些哽咽：“…那，我一直工作是为了什么？”
大卫愣了愣：“老妈？”
“…你这么聪明，又有才华，所以我才拼命赚钱培养你。如果你不想读书了，我该怎么办？”
看见葛洛莉亚流泪，大卫的眼睑有些无力地垂了下去。
“…我不该这么说的，对不起。不要哭了。”
车内安静了一小会儿，葛洛莉亚收拾情绪，看了看后视镜里想要超车的那辆阿尔瓦拉多，减缓了一点速度给他让行，又对大卫说：
“我知道他们是怎么对你的，我也经历过那样的事，所以才要证明给他们看。”
“我希望你能成为精英，爬到荒坂塔的顶端。”
葛洛莉亚露出了骄傲的笑容，看向大卫：“我知道你一定做得到。”
大卫却不像她那样信心十足，靠在座椅上喃喃道：“说得轻巧…嗯！？”
在他的那一侧，一辆涂成粉红色的货运面包车加速追了上来，一个浑身肌肉鼓胀的黑肤大汉将弹盒装入31型重机枪，然后瞄准了另一条车道上的阿尔瓦拉多，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然而此时，葛洛莉亚和大卫的加利纳，正被两辆车夹在中央！
“哒哒哒哒哒——！！”
连绵不绝的枪声响起，重机枪的射击轻而易举地撕碎了加利纳的前挡风玻璃以及上半截车身，又在另一侧的阿尔瓦拉多上留下一个个弹孔。
葛洛莉亚和大卫都惊恐无比地尽量后仰，才幸好没有被流弹波及。
可那辆阿尔瓦拉多用了电镀防电涂层，虽然被打得千疮百孔，依然能够正常行驶，甚至还当场加速，冲向了前方。
“别想跑！动物帮不是好惹的！！”
粉色货运追了上去，车上另一个大汉怒吼着，竟从车厢里掏出了一把火箭筒，瞄准了前方的阿尔瓦拉多！
大卫双目圆睁：“那是…老妈！快刹车——！！”
然而葛洛莉亚不知是被吓到失神还是怎么，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只眼看着壮汉将火箭弹射出，在豪车尾部轰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