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公在战略上大胆,战术上更是大胆十倍,轻佻到了人们想骂几句的程度。大军主力刚过砀山,他老人家就带着彭义斌前出了二百一十里,与完颜弼的人马错身而过,然后抵达了归德府?他去归德府做甚?他身边才有多少人?他准备拿归德府怎么办?
归德府那地方,是得尽快占住了。否则金人援军抵达,立刻就会把归德府变成一根咬不碎的硬骨头。可这种事情,哪有让己方势力的总帅亲自出面的道理?
郭宁身份已经如此贵重,还要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就因为他草莽习气不改?因为他图一个爽快?
没人知道,没人有心理准备。
倒是有人暗中嘀咕,大伙儿即将效忠的主君行事风格如此张扬激烈,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大家伙儿岂不是白白地表了通忠心?
又过了片刻,有将校在人群后头嘀咕:“那可是周国公!只差一步两步就要做皇帝的人,居然会和我们这些贼寇一起玩命么?这简直,简直……唉,小人实在是有点佩服了。”
他把大拇指高高翘了起来:“周国公,真是这个!”
这个动作,是山东、河北等地绿林好汉经常用来夸赞同伙的。这会儿用在掌控半个大金国的权臣身上,所有人都知道荒唐,但所有人又随之一起点头,心有戚戚焉。
不得不承认,骆和尚对郭宁真的很了解。
他说郭宁要让彭义斌为自家牵马,郭宁还真这么做了。
不止让彭义斌牵马,郭宁还对之很不客气,从马镫里探出脚,踢了踢他的肩膀:“你倒是走啊,发什么愣?以前没来过吗?”
以前还真没来过,愣一愣怎地?
彭义斌满脸哭笑不得,连忙殷勤牵马,引着郭宁往城门打开的缝隙里去。
城门只开了小半扇,光线无法投入,愈发显得城门洞幽暗深邃,郭宁的黄骠马连连以蹄踏地,摇头晃脑,彭义斌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把马匹牵了进去。
郭宁身后是徐瑨。
他看着郭宁的身影没入城门,自家便拨马兜转回来,俯身向城门处驻守的一个谋克道:“你也别怨,这时候被扔到归德府来,谁能高兴?再过两天,我们就得启程去打仗!听说泰山贼寇动用了几万人,把徐州和单州都打得血肉成泥了!”
嘴上这么说着,他叹了口气,戎服的袖子微微一抖,落下小把铜钱:“拿着吧,晚上请弟兄们吃点好的!被打伤的弟兄,再开一剂汤药吃!”
铜钱落地,顿时吸引了许多士卒的视线。
方才有个士卒贸贸然上来盘查,被郭宁赏了两个大嘴刮子,脸肿得赛过猪头。他这会儿反应格外快些,连忙扑上来,一边拣钱,一边嚷道:“这是我的!是我挣来的!”
城门口乱着,徐瑨闪身也进城去了,后头跟着的骑士鱼贯而入。
士卒们犹自争夺铜钱,负责此地的谋克退后两步,悻悻地道:“派头是不小,但还不是轮上了苦差?要打仗就快去,拿我们出气给谁看呢?”
身旁同伴问:“这队人什么来路?看起来不好惹。”
“我哪知道。要问,你去问。再吃两个嘴刮子回来,须不要怪我!”
完颜元帅带人去往徐州之前,特意吩咐过,要归德府守将务必严把城池,不能有半点疏漏。没有特殊情况,城门都不准开。不过,上头怎么吩咐是一回事,底下具体怎么办,又是另一回事。战场还远在两三百里开外,非要一惊一乍的,不是折腾自己人么?
同伴看看那些骑士的凶悍模样,缩了缩头:“我才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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