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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大楼顶部,风更大了。</p>
闯虎猫着腰,在夜色下疾步奔走,同时在心里默数着脚下的窗扇,很快便来到梅太太的房间楼顶,脚步也随之轻缓下来。</p>
房间里还亮着灯,他趴下身子,探出脑袋,侧耳聆听——有麻将洗牌时“哗啦哗啦”的声响。</p>
闯虎眼神一凛,嘴里莫名嘟囔了几句,而后跨步翻身,夜行衣猎猎摆动。</p>
老话说,艺高人胆大!</p>
三层高的公寓大楼,腰上连根绳子都没栓,这小子就愣敢抱着大楼拐角,踩在洋风建筑特有的凹凸浮雕砖石上,一步步缓缓褪了下去。</p>
恰好此时狂风肆虐,恨不能干脆把人糊在墙面上,而且闯虎身轻体健,功夫到家,因此无惊无险,轻而易举间就踩在了三楼窗外的阳台上。</p>
先是小心翼翼地朝右侧窗口探了下头。</p>
却见明晃晃的客厅内,梅太太正在跟另外三个阔太太嬉笑打牌,神情专注,丝毫没有要收场作罢的意思。</p>
随后,他又看向大楼拐角的左侧窗口。</p>
那是一间卧室,灯没亮,房门虚掩着,客厅里有微弱的光线照射进来,将屋内的装潢陈设勾勒出一道灰蓝色的轮廓。</p>
闯虎立刻挪蹭着来到窗边。</p>
窗户反锁着,但他有备而来,根本难不倒他。</p>
先用金刚钻在玻璃上划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形,随后用涂满生胶的手帕盖在上面,默数几个数,待到生胶发干时,便用手轻轻一推,碎裂的玻璃碴子立时全都黏在手帕上,再伸手拨开插销——神鬼莫测,悄无声息!</p>
等到隔壁再传来麻将洗牌的声响时,闯虎便迅速推开玻璃窗,翻身进屋,再转头将洞口堵住,以免屋内灌风呼啸。</p>
客厅里的嬉笑声毫无波澜。</p>
几个阔太太一心打麻将,二心拉家常,再无三心可用,竟浑然不知隔壁有飞贼闯入。</p>
“梅姐,刚才姐夫怎么讲,今晚还回来不啦?”</p>
“哎呀,打牌就打牌,侬提伊做什么,让伊死在外头好啦!”</p>
“最近沪上不太平,我家那个死鬼也常常不回来。”</p>
“哦哟,阿拉就是这样的命啦,上辈子作孽,这辈子守活寡。”</p>
“我讲老实话,我还不希望我家阿昌回来哩,伊那个人哦,回来也是个呆木头,一点都不罗曼蒂克!”</p>
“瞎七搭八,姐姐跟侬讲,这世上所有男人都懂罗曼蒂克,伊只是不想在侬身上花心思,侬可要小心,别让他娶了小老婆哩!”</p>
闯虎听不懂吴语,半蒙半猜,只觉得这四个阔太太似乎是“同病相怜”,都在数落自家男人的种种不是,与其说是牌局,倒不如说是怨妇集会。</p>
无奈火车不等人,闯虎也懒得再去盗听旁人阴私,急忙抹身摸到梳妆台前,逐个拉开一只只首饰木匣。</p>
匣子里值钱的首饰自然不在少数,但却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而是一门心思去找那条珍珠项链。</p>
如此翻腾了片刻,目光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桌角上的一张半身照片。</p>
拿起来,借着门口的光亮定睛细看,原来是年轻时的梅太太,而她身边则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长相实在难以恭维,多少有点膈应人。</p>
闯虎满脸嫌弃,当即丢下照片,转头继续摸索梳妆台上的大小抽屉、各式宝盒。</p>
大约两支烟的工夫,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如愿以偿,总而言之,卧室的窗户被再次推开。</p>
旋即,就见他环抱公寓大楼的拐角,从高处缓缓褪到二楼中断,随后纵身一跳,落在地上,顺势打了个滚儿,猛然惊觉时间已经很晚了,于是便连忙站起身,朝着电车站的方向狂奔而去。</p>
“轰隆隆——”</p>
远天闷雷滚滚,晚风裹挟的湿气也越来越重。</p>
随着闯虎的身影渐渐远去,路边拐角处又再次响起了一阵“沙沙”声响。</p>
俄顷,一只孤魂野鬼缓步走到街心,举目眺望了片刻,不禁挠了挠头,似乎相当不理解闯虎方才的举动。</p>
此人仿佛已经在附近徘徊、逗留了许久,并且对公寓里的情况了如指掌。</p>
但奇怪的是,无论是温廷阁,还是闯虎,甚至就连戒心极重的江连横,也对此事浑然不知。</p>
他似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轻而易举地摆脱了三个“佛爷”的警戒,并如影随形般地始终监视着江连横等人的一举一动。</p>
他原地站了片刻,旋即将手伸进里怀,面朝闯虎远去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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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迟到的加更!</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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