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脚下</p>
【有一个拿破仑-波拿巴挑选将军的故事,我很喜欢拿来和别人分享。</p>
据说在他最好的将军去世后,拿破仑派出了自己的一个侍从官去寻找能接替将军职位的人。</p>
几周后,这名侍从官回来了,他描述了一个能接替去世将军的完美人选,这个人有着丰富的军事知识,而且善于管理。</p>
侍从官说完后,拿破仑看着他说:“听起来很不错,但他的运气好吗?”</p>
在我取得真正的成功之前,泰克斯-温特时常会安慰我说,“你缺少的只是一点运气。”</p>
这听起来有些伤人,有时候我自己也会这样安慰我自己,我缺少一些运气。</p>
篮球比赛里有很多情况是你无法控制的,这也是为什么要把大部分精力集中在自己能控制的事情上。</p>
你没法避免球员受伤或者其他坏事降临到球队身上,但事实上,在公牛的经历中,我们没有遇到这样的坏事。</p>
我想我们真正的坏运气就在于,有人总是先我们一步,爬的更高,走的更远。</p>
我一直认为,还有另一种信仰比运气更为重要——我们所有人在思想的同一个层面相互理解,互通有无,从而超越了感性的那种信仰。</p>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让球员们安静地坐在一起。安静地坐在一起,不受外界干扰,让人之间产生更深刻的联系。</p>
如弗里德里希-尼采说的:“那些看不见的细线,才是最结实的纽带。”</p>
在我的职业生涯里,曾几次见证过这种纽带的诞生。</p>
这些细线像蜘蛛网一样,密布在球员之间,将他们联合在一起,产生强烈的兄弟情,能够产生一股巨大的力量,扫清一切对于失败的恐惧。</p>
不过有个球队是个例外,波特兰开拓者。</p>
他们也有细线,但不是蜘蛛网,而是提线木偶。</p>
一个巨大的身影站在所有人背后,用细线链接着每一个人。</p>
这是一个令人恐惧的画面,这是我为什么一直厌恶鲍比-贝尔曼的原因之一。</p>
然而我必须承认,他的运气比我好的多。】</p>
——2014年出版,菲尔-杰克逊自传《基督、嬉皮士、印第安、禅宗与篮球》,节选。</p>
时间进入了1992年的6月份,美国官方公布了一项经济报告,全美失业率在1992年达到了7.8%,这是近10年来的一个高峰。</p>
上一次美国达到如此高的失业率,要追溯到1984年3月份,那时候里根正在争取第二个总统任期,甘国阳正在争夺他的NCAA总冠军。</p>
经济周期像波浪一样起伏,美国在经历了80年代里根时代的腾飞后,在90年代初迎来了衰退,这个社会需要新的增长点。</p>
经济环境的糟糕,让乔治-布什的民调数据并不理想,虽然在他的任期内发生了很多改变世界格局的大事,但民众在选择总统时,还是更关注自己的切身利益,而不是遥远的伊拉克,和一直被树立为敌人的苏联。</p>
而在大洋彼岸,中国,市场经济在艰难起步中,领导人前往南方进行巡视,在各地发表重要讲话。</p>
巡视的时间选的很巧妙,正好在波特兰开拓者在季后赛高歌猛进的时候,领导人在讲话中时常引用这位篮球英雄的例子。</p>
甘国阳带着开拓者很给面子,一路杀入了总决赛,第二次连续三年站在了最高舞台,冲击他的第二次三连冠。</p>
在西部决赛结束后,甘国阳在新闻发布会上公开表示,自己将代表中国男篮参加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为国争光。</p>
同一天,领导人在深圳发表讲话,“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经济发展快一点,必须依靠科技和教育。篮球就是一个好的例子,一位了不起的运动员用自己的成绩证明,在科学的,合理的培养下,中国人可以取得非凡的成就。我们还是各方面落后了一点,要抓紧追上。”</p>
“发展的目的是解放生产力,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先富带动后富,达到共同富裕。就像先进的篮球技术,带动后进的篮球水平,最终达到一个高水平。”</p>
在这重要的讲话中,再度两次将甘国阳作为例子融入话题中,甘国阳在中国体育界的地位可想而知,他已经是一个难以企及的标杆,注定要被写进历史书的人物。</p>
另一边,东部,芝加哥公牛以大比分4:2击败了克利夫兰骑士,连续第二年杀入总决赛,再度和波特兰开拓者会师。</p>
骑士队又一次成为了公牛和乔丹的背景板。</p>
全美球迷期待了一整个赛季的总决赛如期而至,虽然过程中略有一些波折,但总体而言没有悬念,公牛和开拓者在各自的分区无人能敌。</p>
赛前,关于甘vs乔的话题被热炒上天,几乎每个电视台节目都在讨论这一话题,比1991年还要热闹。</p>
其中还加持了美国奥运男篮国家队和中国男篮之间可能相遇的话题,以及美国和中国之间的对抗——1992年苏联解体后,中美关系开始发生变化。</p>
相当一部分的美国球迷依旧支持阿甘,从1982到1992,10年时间,这家伙是许许多多人的篮球青春记忆。</p>
如果不刻意强调的话,有些人都不认为阿甘是个外国人,直到他在西决后明确表态要代表中国参加奥运会,大伙儿才恍然大悟:阿甘是中国人,不是美国人。</p>
这让乔丹开始获得更多支持,他是美国人,将代表美国参加奥运会,更重要的是,大家希望乔丹能拿一个总冠军。</p>
“桑尼已经有5个总冠军了,让乔丹获得一个,我认为会更加平衡一些,这才是两人实力的真实对比。我们希望乔丹vs阿甘,是魔术师vs伯德,哪怕是拉塞尔vs张伯伦,张伯伦也在1967年淘汰拉塞尔拿到了总冠军。总之,我认为是时候了,迈克尔理应获得一次总冠军。”</p>
类似的言论大量出现在《体育画报》、《体育新闻》、《场边》等知名杂志媒体上。</p>
《内幕消息》、《体育中心》等电视节目对开拓者、公牛进行了许多采访,为1992年总决赛造势。</p>
NBC电视台在赛前采访了甘国阳夫妻两人。</p>
甘国阳一如既往被问到很多问题,而今年的问题比过去听起来更加尖锐。</p>
“你在总决赛还会出手打人吗?”</p>
甘国阳在总决赛的武斗记录无人可比,不过这个问题明显不怀好意。</p>
“我是否动手,永远取决于我的对手怎么打球。你应该问问公牛的球员。去年的总决赛已经证明,我们之间的比赛竞争激烈,但非常干净,我没有必要动手。”</p>
甘国阳做出了很好的回应,并强调自己动手是因为对手犯浑,事实上他两次大打出手,面对的都是活塞队,对阵凯尔特人、子弹、公牛,都没有发生冲突。</p>
“为什么你一直不加入美国国籍?你完全可以做一个美国人,这会为你带来更多方便。”</p>
这个问题同样尖锐且无礼,考验甘国阳回答问题的水平。</p>
“美国已经有许多像我一样高水平的篮球运动员,多一个我,美国的篮球水平不会有本质提高,美国国家队还是世界第一。但我在中国,可以让中国篮球水平,以及整个世界的篮球水平提升一些。所以我将国籍留在中国,代表中国参加奥运会,对篮球的发展更有意义。”</p>
甘国阳巧妙避开了种族、文化、政治话题的陷阱,将焦点牢牢集中在篮球上,化解了这一难题。</p>
除了甘国阳之外,王抚西也接受了采访,和甘国阳相比,她更加温婉,并且自信、风趣,给观众留下了极好的印象。</p>
但在采访结束后,王抚西发了脾气,和节目制作组的人吵了一架,因为她感觉到采访方有在刻意刁难阿甘,问了好些尖锐无礼的问题。</p>
“幸好我丈夫应对合理,如果他说错一句话,你们知道会是什么后果,这就是你们想看到的?!”</p>
之后,王抚西决定通过AVIA等广告赞助商对NBC电视台,以及NBA施加压力,让他们不要如此尖刻。</p>
甘国阳反过来安慰王抚西,让她稍安勿躁,“我的回答无懈可击,他们甭想通过一两次采访影响到我。”</p>
“再说了,现在这些媒体就是越来越放肆,越来越不择手段。你还记得迈克尔上周六的现场吗?那是我见过的最糟糕的现场脱口秀表演,那个傻子,还不习惯那样的场合。”</p>
甘国阳在安慰妻子的同时,不忘嘲讽一下乔丹,年轻的乔丹在节目上的表现是个灾难。</p>
当然,乔丹在篮球场上的表现绝不是灾难,今年他在季后赛的总体表现是超越阿甘的。</p>
对阵骑士,乔丹再度稳定的场均拿下31分,6篮板6助攻外加2.5次抢断,攻防无可挑剔。</p>
也难怪今年大家都希望公牛能拿下总冠军,乔丹奋斗了8年,表演了8年,观众从情感上来说,真的希望他能圆梦了。</p>
就像1990年,大家都期待甘国阳和波特兰开拓者王者归来一样,球迷们的情绪每个赛季都会发生变化。</p>
媒体敏锐的嗅到了观众群体的情绪变化,进而期望通过采访、通稿、电视节目,将甘国阳塑造成大反派。</p>
屠龙的勇士已经成为了恶龙,新的勇士即将对恶龙发起又一次挑战,多么完美的剧本。</p>
6月3日,1992赛季总决赛在芝加哥体育馆开幕,拥有了主场优势的公牛,期待一个好的总决赛开局。</p>
这一晚,芝加哥体育馆人声鼎沸,盛大的决斗开幕,当甘国阳走上球场时,现场发出了震天的嘘声。</p>
甘国阳没有做任何糟糕的事,但他是所有人都想击败的人,就会有数不尽的嘘声,这是通往终极道路必须经历的。</p>
他面无表情,任何外界的东西都没办法干扰他分毫,唯一能影响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内心。</p>
对面,乔丹和芝加哥公牛秣马厉兵,他们等了整整一个赛季,就是为了这复仇时刻。</p>
常规赛,开拓者两次击溃公牛,按理说心理上占据优势。</p>
可到了总决赛,情况已经和常规赛截然不同了,公牛队士气如虹。</p>
乔丹吸取了1991年总决赛的经验教训,没有和甘国阳互拼,而是完全按照公牛熟悉的节奏去打。</p>
面对雷吉-刘易斯的防守,乔丹的手感如有神助,在第二节他无可阻挡,不断命中中远距离投篮。</p>
三分,两分,三分,三分,两分,一个接着一个的进球,到后来逼得甘国阳不得不亲自对他进行防守。</p>
但已经晚了,当甘国阳来防守乔丹时,乔丹开始用传球调动全队,三角进攻的均衡被发挥的淋漓尽致。</p>
半场公牛就领先了开拓者13分,到了第三节,公牛全队小心翼翼,防止第三节之王阿甘的爆发。</p>
甘国阳的确爆发了,连续得分,但公牛跟上了,不断做出回应,将分差一直维持在10分以上。</p>
甘国阳拿下了41分,15个篮板球4次盖帽5次助攻,却于事无补。</p>
107:119,公牛队12分的优势击败开拓者,拿到了系列赛的第一战胜利,大比分1:0领先。</p>
第一战结束后,开拓者更衣室内很是沉闷,这是他们六次参加总决赛以来,第一次首战失利。</p>
开拓者打得不好吗?其实打得不错,这种发挥,够虐全联盟除公牛外的任何一支球队。</p>
但公牛打得更好,今晚乔丹杀下了44分,而且命中率惊人的高,三分球更是8投6中,史无前例。</p>
甘国阳发挥虽然很出色,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不是别人这么认为,是他自己这么想的。</p>
这个问题从季后赛以来就困扰着他,他一直在思考,寻求精神上的突破,可到底差什么呢?</p>
6月5号,第二战,开拓者重整旗鼓,和公牛队杀到了加时赛,第一个加时赛打平,杀到第二个加时赛。</p>
最后时刻,开拓者落后2分,贝尔曼请求暂停,最后一攻,只剩下1.4秒,甘国阳三分线外接球出手命中!</p>
本以为是个精彩绝伦的三分绝杀,但裁判判定,甘国阳脚踩到了三分线,是个两分,双方进入第三个加时赛。</p>
NBC电视台反复播放甘国阳三分出手的画面,</p>
第三个加时,双方都油尽灯枯,更糟糕的是,甘国阳身背5次犯规。</p>
加时赛一开始,裁判就吹了甘国阳一次防守犯规,甘国阳被罚下场。</p>
这个体能怪是开拓者最大的倚仗,他一下,开拓者从战术到体能都接近崩溃。</p>
饶是如此,彼得洛维奇和雷吉-刘易斯都做出了最顽强的抵抗,连续命中跳投,一度领先公牛4分。</p>
但乔丹站出来,突破,突破,再突破,造犯规,连得了7分,公牛彻底扭转局势。</p>
当灯亮时,比分定格在了110:114,公牛队4分的优势,三加时击败开拓者,取得了2:0的绝对优势!</p>
第一座总冠军奖杯在朝迈克尔-乔丹和芝加哥公牛招手,他们带着胜利的欢呼离开芝加哥体育馆,准备前往波特兰。</p>
公牛上下已经做好了在波特兰捧杯的准备,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复仇。</p>
而开拓者突然之间就面临着六次总决赛中,最险恶,最危急的局面。</p>
在离开芝加哥回波特兰的飞机上,整个球队都陷入了沉默。</p>
作为主教练鲍比-贝尔曼想说点什么,可是看着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阿甘,贝尔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p>
甘国阳两场比赛的发挥都没有问题,高得分,高篮板,高助攻,依旧是无与伦比的效率,可总觉得少了什么。</p>
事实上整个季后赛,鲍比-贝尔曼都觉得,甘国阳身上好像少了些什么,是斗志?求胜欲望?好像都不是。</p>
难道是少了点运气?第二个加时那个踩线的三分球确实少了运气,但阿甘从来不把胜负寄托在运气上。</p>
到底是什么,只有阿甘自己知道,他眼神里偶尔透露出来的空洞,让贝尔曼都觉得有些陌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