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五瓣桃花(1 / 2)

街市口的公鸡打鸣声起,元岚便睁眼了。

三个月过去,大呈已入晚冬,天寒地冻,因此,她有很久没能睡个安稳觉了。

元岚走出侧房,望见宋襄正在府门外搭摊子,更远处停着辆昨夜备好的木板车。

她没有上前招呼他,而是转身走进书房。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愈往里处走,愈沉郁浓重,但元岚已习以为常,步履不停,走至阴暗小室的最深处。

她费力从地上捧起一只瓷缸,小心翼翼放至桃花木桌上。

里头满着红得发黑的人血,扑面而来的铁锈味道直冲脑门。

随后,元岚回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打黄褐色符箓。

……

“姑娘,元某早就下定决心,抛下所谓士人的脸面,只不过,唯恐百姓知晓那是以我血肉制成的,便因此不愿用那污秽之物。”

她回想起当日,元望紧蹙眉头,提着宽大的袍袖在她跟前转圈圈,随后扭头正色道。

彼时,他还是个青冠玉面的秀气公子。

“姑娘机敏,可有办法?”

她抑住鼻中的酸涩,照葫芦画瓢学样子,第一次向元望行了个不像样的礼。

“救人性命的良药,怎么可以说是污秽之物?”

“崇宁先生,我听闻曾有道人书写符箓并将其溶于水中,谓饮之可以疗病——我们不如效法,以血书符,再将符箓分予百姓,令其溶之于水,化作血水,百姓将其饮下,自然药到病除了。”

她明白元望的顾虑,回想起前世道教的符箓派,便如此提议。

元望闻言,抖了抖手中的袖子,神色一松,随后对她深深拜揖:

“如此,便万事俱备了。”

……

元岚将垒成叠的符箓放在书桌一侧,绕过来,坐在冷得噤人的木椅上,如同过往无数个清晨一样。

小木架上挂着的笔是原先就在的,此前元望写些诗词文章,大概就是用它。

如今,它被元岚提起,蘸满浓稠的鲜血,在毛糙的符纸上画下莫名其妙的图案,并被赋予悲天悯人的玄秘意义。

将近一个时辰过去,她终于起身,将厚厚一沓书完的符箓整齐放入两个食盒中,提着出门。

宋襄已候在门口,默契地接下其中一个食盒,两人齐步向元望寝房走去。

“咚——咚——咚——”

元岚抬手在木质的棋盘门上轻叩几下。

“先生,我们先出门了,分完符箓便尽快回来。”

他们在门外立了片刻,才等到屋内缥无的一句回话:“去吧。”

待绕过了垂花门,宋襄才一字一顿轻声道:

“给,先生,找个侍从,吧。”

元岚将手中的食盒放在府门外搭好的摊子上——

武陵城中人人都知道,元府门口的食盒里放着神仙赐的符箓,他们自会来取。

“不是没找过,可是你知道的,先生不愿旁人知晓。”

话虽如此,但她与宋襄外出办事,紧赶慢赶都要花上个半天,期间元望在府中无人照顾,确实让人很是挂心。

“罢了罢了,这次找个由头,让他同意把人留下吧。”

宋襄将另一提食盒放到木板车上,闻言,微微点头。

随后,他沿城“轱辘轱辘”地推着车,元岚到街边民居问候情况,然后留下符箓。

这便是这些时日以来他们两人重复做着的事情。

就如同这场望不到尽头的天灾人祸一样,这辆木板车要向前走的路,似乎也不知何时何日才能穷尽。

“小桃,你娘亲——唔——”

元岚正要叩响下一扇矮门,却听到门缝中传出女孩低低的呜咽声。

闻声,她眉头一紧。

怎么回事?

就在前日,他们巡城至此,见屋中妇人高烧不退,面上浮现红斑,身边只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在照料她。

那是她的独女,名唤小桃。

当时,他们亲眼看着小桃泡了符水喂妇人服下,之后又留下了几张符箓,这才离去。

照理来说,这疫病早该痊愈了,怎么…还哭起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