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石头刺破指腹，轻微的刺痛让苏奕君猛地回神。

冷峻孤傲的面容第一次出现类似于怀念的神情，狭眸望着凉亭，不对，应该说是紧紧盯着凉亭里那抹纤细的身影，微微出神。

那年，他并不是夺嫡热门人选，亦或者，那些皇子从未将他考虑进去，毕竟一个贵人的儿子，且无氏族的支持，想要坐上那个位置，简直是痴人说梦。

南下算是夺嫡前最后的和平了。

龙船靠岸之后，他独自一人下了船，负手前行，漫无目的。

陡然听到身侧行人惊艳的吸气声，下意识抬头看了过去，就见扬子江上，众船只当中，女子仿佛一下子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耀眼明朗。

如同死水一般的心湖仿若突然落入了一粒石子，泛起点点涟漪。

这时，一旁穿着富贵的公子哥突然使坏，指示船夫撑船去撞击女子的小船，女子落水，岸边有几个早就垂涎不已的男子跟下饺子似地扑通几声就下了水。

若是让那些人救下这女子，怕是不等第二日，当天就要以救命之恩要挟着让女子嫁与自己了，这中间是否会动手动脚，做些玷污女子清白的动作，也未可知。

只要想到有这种可能，他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眼看着其中一人离那女子越来越近，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的苏奕君动了。

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将女子救上了船只，并将自己的披风盖在女子身上，遮住了那些投射过来的，淫邪的视线。

女子的婢女，问他姓名。

苏奕君狭眸微眯，似乎是在回想当年为何脱口而出的是苏轩衍的姓名。

大抵那时的苏奕君是自卑的吧，皇宫之中无人问津寄人篱下的皇子，哪里比得上风流倜傥，文采斐然，颇受京城贵女爱慕的苏轩衍呢？

他一直以为，她是不知的。

纵然他清楚，她为苏轩衍求情，对苏轩衍好，是为了报救命之恩。

可万一呢？

这些好里，当真没有半点情愫吗？

这种心思折磨着他，让他不敢相信，这里面单单只是救命之恩。

可是如今，她说她知晓。

苏奕君深深地凝视着那纤细的身影，狭眸之中尽是汹涌暗潮。

暗卫站在苏奕君的身后，感受着自家陛下气息的起伏，生怕自家陛下一个没把持住，把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砍了。

想着，下意识看了眼对面的假山，冷不丁地就对上了一双的漆黑的眸子。

暗卫一愣。

他虽然现身跟在了陛下身后，可多年藏匿的习惯，让他下意识放慢了呼吸的节奏，就算是习武之人，只要他不故意发出些动静，应该也是看不见他的。

可这小太监……

不知为何，暗卫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莫名有些瘆得慌。

好在，小太监只是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低头看向一旁的奶娃娃。

神情一下子变得温柔无比，好似刚刚的冰冷诡异只是他的错觉。

凉亭里沉默了好一会，苏轩衍心里百转千回，最终重重叹了一口气，端起酒杯，将温酒一饮而尽。

风渐起，帷幔被吹了起来。

天边微微泛着淡淡的白，云层翻涌，偶尔甚至还能见到几道闪电划过。

甄娆看了眼天边，再次起身将苏轩衍面前的酒杯倒满。

素手端起酒杯，杏眸温柔，却十分明亮。

“晚来天欲雨。”

苏轩衍一愣，抬眸对上她的眼，指尖骤然捏紧扇柄，又慢慢松开，最后将从不离身的折扇慢慢放到桌上，对着甄娆，举起酒杯，唇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

“可饮一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