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本欲离开的雷俊，忽然停下脚步。</p>
他定睛细看，发现泉池暂时干涸后，当中竟然有墨字从泉岩上浮现。</p>
“哦？有人早先曾在这里留字？”雷俊来了几分兴趣。</p>
字迹，并不是道门中人所留，而是儒家修士所留。</p>
看得出来，留字者修为境界非同凡响。</p>
只是字迹留于泉水中，自身隐遁，又有泉水灵气遮掩，故而此前不为人所知。</p>
直到今天雷俊因为特殊原因，暂时抽空了泉水，这些字迹才终于又浮现。</p>
墨字并无攻击性，雷俊随手以法力将之收取。</p>
之后，他不禁微微挑动眉梢。</p>
文字，自动汇聚成一本书卷。</p>
名之曰《九溪山人随笔》。</p>
九溪山人，是江州林族家老林涧的号。</p>
以辈分算，林涧是林彻、林宇维等人的叔祖。</p>
从林震、林朗、林晴算，是他们的太叔祖。</p>
八重天境界的林族大儒，此前因为年事已高，故而避世隐居静养。</p>
对照龙虎山天师府这边，是跟第一任李天师李芝源同辈分同时代的人物。</p>
同林涧一起隐居的，除了三个七重天林家族老外，还有另一位八重天境界的林家大儒，名为林瞻，是林彻、林宇维他们的十七叔。</p>
但这次的江州之战，只得三位七重天的林族宿老现身，林涧、林瞻一直没露面。</p>
事后从南宗林族幸存者那里流传出来的说法，太叔祖和十七叔祖早年间莫名离开江州林族祖地，去向不明。</p>
此事在南宗林族内部也是悬案，尤其是祖地被毁的今天，更让人怅恨。</p>
现在，林瞻如何先不论，雷俊倒是知道了林涧的部分情况。</p>
这位林族宿老，不仅本身已年事渐高，更因早年一些伤势，影响了总寿数，难抵八百之龄。</p>
延年益寿他不指望了，只希望能治愈旧患，重新补齐八百之龄。</p>
故而林涧一直连番查验。</p>
但这查验，似是出现意外。</p>
林涧的笔记到了中途，戛然而止。</p>
这可能也是他失去音讯，顾不上交待告知同族的原因。</p>
总结林涧前面几页笔记的信息，再结合这笔记本身的灵性，雷俊推导出一些灵气脉络相关的指向。</p>
“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东边像是奔着海外去了，西边像是豫章更西的袁州一带山川……”雷俊悟性清静，能见常人不可知的奥妙，得出相关信息，不过信息仍然模糊。</p>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光球忽然闪烁，并浮现字迹：</p>
【内有灵山起玉水，外海孤岛动穹霄，吉凶交织，一念之差。】</p>
【中上签，往袁州龙溪一行，有机会可得三品机缘一道，当前无危险，但未来因果纠缠，当慎重处之，吉。】</p>
【中中签，避过龙溪、长结岛而行，无额外所得亦无所失，平。】</p>
【中下签，往东海长结岛一行，无额外所得，且危险深重，后患重重，当慎之又慎，凶。】</p>
雷俊见状，不禁挑起眉梢。</p>
………………</p>
南宗林族，勉强在太湖以北落脚。</p>
起初，局面尚好。</p>
江州祖地被破，林族人丁又损失严重，他们无法要求更高。</p>
但现在，林宇维等人极度尴尬。</p>
晋州之战不少细节如今已公开。</p>
叶默权暗中托南宗林族炼制的丹心碎祭礼，出了问题。</p>
法器本身没什么，但消息明显走漏，以至于许元贞有了防备不说，更准备好“回礼”，反而打了叶默权一个满脸桃开。</p>
南宗林族这次黄泥落裤裆，不是那啥也是那啥。</p>
晋州叶族当前需低调，未发一言。</p>
但南宗林族眼下所处之地，就在苏州楚族门口。</p>
向北去，还有青州叶族。</p>
某些事上，他们同晋州叶族不同心。</p>
但如果判断南宗林族投靠唐廷帝室，那青州、苏州定然难以容忍。</p>
正当林宇维等人坐蜡时，忽然有族人禀报：“有太叔祖的消息！”</p>
林宇维等人顿时精神一振。</p>
不管怎么说，林涧八重天境界的修为，对当下的南宗林族来说至关重要，哪怕因此分林宇维之势，眼下他们也更需抱团。</p>
可惜，不是当真由林涧传来的消息。</p>
而是他当初留下的一副墨宝，不知什么缘故，突生变化。</p>
“指向东海……”林宇维等硕果仅存的林族上三天宿老面面相觑。</p>
他们尝试联络林涧，但仍没有回音。</p>
林宇维如雕像般沉默，半晌后断然道：“锦松和我，一起出海一趟，陆上辛苦伱们了。”</p>
他身旁同为南宗林族旁支出身的七重天大儒林锦松神情肃穆，点头应下。</p>
事实上，他更倾向于转投唐廷帝室。</p>
虽失家族万世之基，但先过眼前难关再言长远。</p>
不过青州、苏州虎视眈眈，族中众人心思各异，林锦松有些想法，暂不忙于眼下提出。</p>
其他林族中人虽有犹疑，但这时也唯有先同意林宇维的判断。</p>
……………………</p>
中州洛阳。</p>
大唐皇宫内。</p>
女皇居御座上，殿外有臣属入内觐见。</p>
“看座。”女皇张晚彤平静吩咐。</p>
觐见者四人，一张，一上官，一萧，一卢。</p>
四人谢恩后，女皇言道：“朕将启程赴关中，洛阳这边就交给你们了，墨凤儿监国，群臣辅之，寻常国事你们自行处置即可，大事报往关中。”</p>
墨凤儿是她侄子亦即太子张徽的乳名。</p>
当朝侍中上官庆轻声道：“臣仍然恳请陛下三思，如非万不得已，不要长期离开中州。”</p>
女皇淡定：“关中，朕是要走一趟的，时间再说。”</p>
上官庆低首：“是，陛下。”</p>
这位当朝侍中虽身材高大，但身体相对单薄，气质儒雅，乃是上官一族中少有地修持儒家法门且有成就者。</p>
在上官身旁另一个中年男子，虽然因为觐见而没有着甲，更收敛气血，但分明武道强者无疑。</p>
此君姓卢，名震，乃大唐神策军中宿将，目前仅次于大将军上官云博的二号人物。</p>
卢氏亦是大唐开国勋贵，传至如今最大的武勋世家，虽不如上官氏，但份量亦不轻。</p>
尤其是张与上官一体，很多时候上官一族可算半个宗室，某种意义上，卢氏更能代表宗室之外的唐廷勋贵家族势力。</p>
“陛下，大将军来讯，已确定大空寺据点七处，其中有圆灭、寂象等逆贼当前落脚点。”卢震起身禀报道。</p>
大将军上官云博当下不在帝京。</p>
早在晋州之战前，他便出山。</p>
不过，上官云博也没前往晋州，而是去了西边。</p>
他携神策军中高手，暗中行动，目标指向大唐官方明确的叛逆之一，大空寺。</p>
一方面，大空寺本就反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