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部队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排雷时穿防爆服为的不是为了保住生命，而是留全尸。</p>

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纪，人力排雷依旧是最主要的方式，牺牲的人不计其数。</p>

危险性可想而知。</p>

流逝的每一秒里，一营全体官兵都为顾铮捏着把冷汗。</p>

终于，寂静的山岭中再次响起了男人低沉的嗓音：</p>

“最后一枚地雷已就地拆除。”</p>

雷铁军松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平稳落地，带头啪啪啪鼓起掌来。</p>

给顾铮，还有工兵小梁。</p>

再次用探测器确定这片区域安全后，顾铮找出污染泄露的中心点，用铲子划了一个圈。</p>

“挖，注意力度。”</p>

命令下达，一营战士立刻拿上工具开挖。</p>

雷铁军让人把拆除的五枚地雷收集起来，装好等后面一起带回部队。</p>

他如释重负地看着顾铮，到了这个位子上，估计也就只有他会亲自下场顶替小兵去排雷了。</p>

“还好你没被之前的事影响，不然我回去都不知道怎么跟嫂子交代。”</p>

“我说你怎么想的，跟嫂子感情那么好，就不怕真出点意外？”</p>

顾铮视线穿过树林，遥望驻地所在的方向，低声道：</p>

“我比谁都怕，怕自己回不去。”</p>

康复归队后他没有接触和爆炸有关的事项，原以为影响会随着时间淡去，但当他真正再次面对时，才明白战后心理创伤远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抹平的。</p>

是华皎皎给了他力量，一想到她和孩子还在家里等候，那些创伤似乎就变得不值一提了。</p>

爱人是软肋，也是盔甲。</p>

雷铁军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咂摸着下巴打量顾铮，笑出声来。</p>

老铁树开花就是不一样啊，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从顾副团嘴里听到怕这个字呢。</p>

顾铮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排雷的事不要告诉你嫂子。”</p>

“知道，我保证不会说漏嘴。”</p>

雷铁军手肘碰碰顾铮的胳膊，“听说出来前你跟嫂子闹别扭了？为啥事吵架，要不要我给你参谋参谋？”</p>

顾铮面容一下绷紧，想到雷铁军比自己早结婚几年，夫妻关系又维持得不错，他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虚心取经。</p>

“你平时惹你媳妇生气了，都是怎么哄的？”</p>

雷铁军嘿嘿一笑，壮硕的肩膀跟着耸动，压低声音道：</p>

“还能咋哄，关起门来哄呗。”</p>

顾铮沉默，“……”</p>

就不该指望一个比自己还莽的大块头。</p>

雷铁军见他不说话，挠挠头又道：“那就去百货大楼买点好吃的，再买件新衣服，我媳妇说女孩子都吃这套。”</p>

也不知顾铮听进去了没有，那边挖东西的有了动静。</p>

“顾副团，雷营，我们好像挖到东西了！”</p>

随着地面土壤被刨开，空气中的臭鸡蛋味越来越浓，战士们手下动作虽快，却越发轻缓。</p>

有个小战士隔得最近，扑面而来的恶臭是空气中的数十倍。</p>

“呕——”</p>

真的太臭了，还熏眼睛。</p>

他没忍住吐了，呕吐物里还有中午吃的食物残渣。</p>

顾铮扣住他肩膀将人拎了出来，拿过铁锹跳下去，三两下掀开那个坑洞，露出一个黑褐色圆柱形的桶来。</p>

桶的顶部和底部边缘已经有被腐蚀的痕迹，有少量黑色液体溢出，渗进了土壤之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