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丰说道:“赢公,当今天下五分,北方燕国立足漠北,横跨草原。大秦地处西北,夏国为天下中心。东面是齐国疆域,濒临大海。南方是晋国所在,地大物博。”
“各国有各自的优势,但各国的缺陷也是极大的。”
“譬如燕国,虽说立国,却是蛮人建立的国祚,无朝廷制度,无律法约束,就是大大小小的部落组成,虽说名为燕国,实际上,就是大小部落而已。”
“这样的国家,靠着人人皆兵,靠着骑兵纵横,的确横行一时。可是燕国的蛮人,不事生产,放牧为生,即便骑兵凶猛,却难以立足,更不可能一统天下。”
林丰侃侃而谈,继续道:“夏国是天下中心,曾经是天下宗主国。夏国文风灿然,除了诸多的大儒先贤,更有诸子百家,可谓地大物博,人杰地灵。”
“然而,再怎么文风璀璨,再怎么地大物博,为政者不体恤百姓,不体恤将士,不约束执政的官吏,终究是会陷入困境。”
“夏国昔年,兵锋所向,挡者披靡,天下莫能挡。”
“常言道,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将士守土卫国,开疆拓土,可是将士的家人,却肆意被处置,亡灵无法安息。至此情况,谁还愿意继续为国效忠?夏国,已然走向衰落。”
林丰提及夏国时,自身的情感也是流露。
他对夏国更多恨意。
这一切,都源自于夏国的皇帝李重府,不体恤将士,只知道玩弄权术。
赢九霄听到林丰的话,感慨道:“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这句话,说得精辟。凡为国立功者,自当厚待,不可使其九泉之下,无法瞑目。执政者,应该引以为戒啊!”
林丰颔首道:“赢公所言甚是,当政者掌握权力,更要戒之慎之,慎用权力。掌握了一国大权,掌握了无数人生死的人,一言既出,生杀予夺。”
“第一要务,不是运用权利,更不能滥用权力,而是要遏制自己的权利欲望。”
“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为君者,不可不戒。”
“倘若有了生杀之权,就肆意滥杀;有了行政之权,就作威作福;有了财政之权,就为己敛财,无所不用其极,那是国将不国。”
“君主,掌握无上权力,首要便是慎用权力。”
林丰忍不住感慨说话。
他对秦国的印象很好,因为眼前的人能直达天听,林丰才说了这样的一番话。
赢九霄听得身形一震。
老脸上,更是流露出敬佩的神色。因为林丰的这一番话,说得太好了。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为政者,戒之慎之。
赢九霄原本已经认为,自己高看了林丰,这是个无双国士,是个妖孽般的天才人物。可是再听林丰的一番感慨,恍然觉得,他对林丰的估测还是不够。
未来,或许这是能称‘子’的人物。
历来先贤大儒,能流芳百世,传承学问,都能在姓氏后面,冠以子字,以示尊敬。
如荀长卿,人称荀子。
林丰也有这个潜力。
赢九霄深吸了一口气,又压下内心的惊讶,他再度道:“先生一番话,振聋发聩,可谓大道之音。”
林丰轻笑道:“一点感慨罢了,不值一提。燕国、夏国说了,再说说齐国。百余年前的齐国,通过改革,国力的确强盛。”
“甚至昔年,更有兵家先贤,坐镇齐国。齐国兵锋,不弱夏国。可这些年下来,齐国君主不务实,只喜欢花团锦簇。”
“虽说齐国有诸多文士汇聚,却是夸夸其谈。齐国士人好清谈,引经据典,高谈阔论。可是我对于这样的高谈阔论,一向是不认可的。”
“一个人整天高谈阔论,能让百姓得到什么呢?能有利于治理地方,能让百姓吃得更饱吗?齐国上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样的齐国,失去了根本,是本末倒置,不足为惧。”
“国家的繁盛昌盛,是靠执政者的埋头苦干,是靠百姓的踏实耕种,是靠将士的艰苦拼杀换来的,不是靠嘴皮子换来的。”
林丰大袖一拂,自信道:“齐国夸夸其谈,不值一提。”
赢九霄捋须道:“先生慧眼如炬,点评更是一针见血。相比于夏国、齐国,如今的晋国,国力强盛,不容易对付啊。”
“错!”
林丰仍是摇了摇头。
林丰说道:“晋国地处南方,濒临海岸线,境内水脉发达,商业繁茂。论及钱财,天下大部分的钱财商货,都汇聚在晋国。”
“可恰恰是晋国太繁华了,无数人经商,无数人沉溺于温柔乡中。正所谓饱暖思淫欲,江南是膏腴之地,各大家族的世家子弟,全都耽于享乐,沉溺于酒色之中。”
“江南人享受的快乐,是大秦想不到的快乐。他们偏居一隅,生活优渥。要说晋国遭到攻打,他们会团结起来,奋力抗击,因为他们的一切利益,不能被剥夺。”
“可是,要让他们北上出兵,他们却不乐意。”
“生活的优渥,使得他们不愿意离开自己的乐土。能整日待在家中喝酒看戏,谁愿意去天天征伐吃苦呢?靡靡之音,终究堕了英雄之气。”
“说得好。”
赢九霄忍不住再度赞叹。
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赞叹,都集中在今天。
林丰,说得太好了。
靡靡之音,的确会削了英雄的志向。
所以赢九霄对后宫女色,一贯是节制,从来不曾放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