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倒是不觉得奇怪：</p>
“王布犁判那些奸牙都不知道有多少了，早就有了防范经验。</p>
再加上他让牢里的牙人戴罪立功，纳入县衙的书吏体系，能做出这种成果来，也算说的过去。”</p>
“现如今光一个江宁县的做法对朝廷是有好处，但此举还是过于简单，一旦出现问题，怕是会让经商之人雪上加霜，我们要做的是收税，而不是破坏商路。”</p>
陈宁也是有着发展的眼光，京县这种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那也就是江南地区能够相互媲美，收上来的税兴许比这还要多。</p>
至于其余各地县衙充当牙人之后，难免因为有了官府背锅，从而做出许多恶事来。</p>
涂节摸着胡须笑道：“嗯，但是此举直接绝了他们勾结官府，陷害客商、高抬物价，擅收佣金，压价短秤、用假银诓骗商民、以重报轻，以昂报低，抢夺货物，拖欠欠款，久欠不还的手段。</p>
王布犁可真是没少给他们安罪名，不过倒是也让这帮人说不出什么话来。”</p>
“关键是王布犁这個典史主持的，他的名头在本地还是有着一定的威名，商人会信任他的为人，才有了这番政绩。</p>
我只是想着若天子真要把这套制度流转下去，各地县衙里的衙役们，还有没有心思办公，而不是去争相充当牙人。”</p>
“此事你用不着担忧，具体的奖惩制度，王布犁早就会同天子汇报的。”</p>
胡惟庸一锤定音，既然天子想要干，那些人还都是淮西集团的潜在对手，那他就想法子把这件事干好喽。</p>
王布犁虽然没有加入淮西集团的小圈子里，但他是天子的女婿，总归是在淮西集团这个大圈子里厮混。</p>
那出手就针对江南等地的商人，在胡惟庸看来是最正常不过的举动。</p>
“陛下把吴卫的奏章给咱们看，就是给咱们吃下定心丸，不要总是去想其他的。”</p>
胡惟庸把吴卫的奏章放在桌子上，看样子王布犁也是个潜在的“丞相之姿”，被天子所培养的。</p>
但胡惟庸觉得天子是给太子培养的丞相，等到了那个时候，他胡惟庸早就该退位了。</p>
毕竟从王布犁交流当中，胡惟庸也明白，王布犁是紧紧抱住了天子的大腿，然后就不怎么表现了，除非是天子或者太子去交代他干活，他才动。</p>
这小子性子如此惫懒，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他真觉得当了天子女婿就可以混吃等死，一丁点都没有想要上进的心思？</p>
按照胡惟庸的理解，天子既然向你伸出了橄榄枝，那你必须好好抓住表现自己才行，否则机会失去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坐在丞相的这个位置上？</p>
胡惟庸倒是也不着急，他觉得兴许是王布犁还没有同公主成亲，所以才依旧低调，并没有暴露出自己的野心来。</p>
这小子心思深的很。</p>
胡惟庸在他身上隐约嗅出同类的气息。</p>
王布犁打发走了朱标后，在牢头田留根的带领下，开始巡视牢房，主要检查一下整洁程度，避免出现什么疫病之类的。</p>
至于耳边传来什么求饶之声，他一概不管。</p>
“驸马爷，咱们每天都监督犯人劳动，轮番打扫卫生以及倒马桶，清洗茅房，确保没有卫生问题发生，做好了值日表。”</p>
“嗯。”王布犁应声了一声：“就算是天气凉了些，也得注意卫生，天天臭烘烘的工作环境，兄弟们也不愿意总在这里面待着。</p>
而且我发现这牢里的温度也开始变低了，回头拿着咱的手令去刑部领取过冬的囚服以及木柴之类的，邓来发是咱县衙出去的人，也不会为难你们的。”</p>
“小的明白。”</p>
牢头田留根脸上带着笑，他现在干劲十足，对于这些坐牢的犯人，可全都是兄弟们潜在的客户啊。</p>
用不着偷偷吃脏钱，全都是光明正大的“补贴”，故而这帮子狱卒们，无论在不在编，全都充满了干劲。</p>
只不过目前而言，大牢的房间还是空旷了些。</p>
毕竟天子断案是非常迅速的，根本就不等什么他娘的秋决。</p>
该杀杀，该发配就立即发配。</p>
伱一个犯人是没有什么人权，要等着天气转暖才去北方戍边之类的好时间。</p>
可惜现在犯事的人太少了，江宁县有些海河宴清的模样。</p>
为此田留根不得不交待衙役以及捕快兄弟们，借着去驸马爷的书店以及国子监的借口，去上元县巡逻一下，争取抓来几个闹事的，关进牢中。</p>
如此，兄弟们才会有进项。</p>
毕竟如今犯人日益减少，就靠着收税来维持兄弟们的补贴了，所以显而易见是下个月的补贴会变少。</p>
最为重要的是他们也不敢胡乱抓人。</p>
否则告到典史老爷那里，这身皮怕是穿不得了，还得进监狱，把以前吃进嘴里的肉加倍的吐出来。</p>
收益和风险不成正比，加上王布犁办案的强势，算是遏制住了江宁县衙役狱卒们沆瀣一气胡乱捞钱的想法。</p>
待到巡视完牢房，王布犁慢悠悠的出去，根本就不管牢里喊冤的人。</p>
你们真冤假冤，老子能不清楚吗？</p>
待到又回到了典史大厅，里面倒是有一帮交税足够多的大商，以及一些中小行商的代表。</p>
王布犁挨不过这些人的请求，索性就见了见。</p>
毕竟官府直接介入牙人，让他们这群人得到了许多便宜之处。</p>
有王布犁这块招牌，用不着还得跟那些勋贵们低声下气的送上一些好处费才行。</p>
他们供养的牙人，收取的佣金可当真是一丁点都不低。</p>
“驸马爷。”</p>
众人见王布犁到来，连忙起身行礼。</p>
王布犁只是轻微颔首，叫他们都坐着，用不着拘谨。</p>
其实这些大商人也不是第一次见王布犁，作为“夜秦淮”的常客，他们没少见驸马爷带人去楼里公干之类的。</p>
并且王布犁还在夜秦淮写下了为三国演义扬名的那首词。</p>
“谢意本官收到了，陛下对于肯主动纳税的商人都是极为欣赏的，这说明商人也是心向我大明朝的。”</p>
王布犁先定下了基调，听的一群人脸上带笑。</p>
这丁点小钱花的值啊！</p>
他们这些大商人是不怕花钱的，最怕的就是多少钱花出去，连个水花都起不来。</p>
“你们在行商过程当中，有什么难处，尽管说一说，我看看能不能给陛下提一提。”</p>
紧接着王布犁的第二句话，就如同炸弹一般，炸的这群人有些发懵。</p>
作为地位最低的商人，尽管他们有钱，可在政治上的地位算个屁啊！</p>
可是一直都没有人敢言语，倒是坐在末尾的小商贾席策站起来，躬身道：</p>
“驸马爷，像我这样大批量的人背井离乡，对于经商缺乏经验和知识，还有一些学子将来要入京考试，要长途跋涉，对于水陆路程等方向不好辨明。</p>
若是朝廷能够出一些介绍当地商业、地理和水路路程的书籍，对于我等也是有着极大的便利之处。”</p>
王布犁用惯了电子地图，来了大明之后，最远也就去永安村，还是有人带路，平日里真就不出城三十里外，活动范围极小。</p>
现在他们要出远门，自然需要地图之类的。</p>
“嗯，你说的这个建议很好。”</p>
王布犁先应了一声，席策脸上带着明显的欣喜之色，他这是遇到的实际困难，一旦走错路了，那就增加了风险和支出。</p>
不过王布犁倒是不觉得老朱会批这件事。</p>
毕竟按照他的理想观念，大家最好不要流动，在你生活的地方三十里就算是极其远的出门了。</p>
重本抑末，有着贱商的传统，直到明中叶才被商品经济给刺激的，许多读书人也不参加科举，而是去经商的。</p>
士商易位，金钱的潜在之势已经体现出来，社会地位自然就发生改变。</p>
“此事我会上书陛下，请他定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