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陌是用剑之人,他想要护住书院后山,便必须把自己的剑磨的更加锋利一些,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坐在小院后的瀑布下磨剑。
他不停地磨剑,日夜不歇,如今已经磨穿了十余块坚硬的石头,他的心依然静不下来,就像臂上在风中轻摆的袖管。
木柚拎着食盒走到潭畔,看着他空荡荡的袖管和被梳的一丝不苟的灰白头发,心头微黯,然后温柔说道:“老师曾经说过,皮皮乐天所以知命,此生必然福缘深厚,小师弟在桃山,一定把他救出来。”
君陌的心不静,不是因为满头灰发和断臂,不是因为此生无望以剑修至老师或小师叔的境界,而是因为陈皮皮要死了。
书院后山里,他教训陈皮皮的次数最多,用院规打他的次数最多,说的话也是最多,他和陈皮皮的关系最为亲厚。
光明祭将要召开,陈皮皮便要死了,而他却只能坐在潭畔,不知所谓地磨着这把似乎永远也磨不断的铁剑,如何能够平静?
“西陵神殿强者众多,听闻掌教境界已然恢复,又有金帐的神棍和悬空寺的秃驴,师兄的计划虽然看似没有任何漏洞,小师弟的执行能力也是世间一流,但我们事先并不知道皮皮在桃山,所以我不放心。”
木柚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不能让他的心情好起来,把食盒放到潭边的石上,说道:“先吃饭吧,晚上记得回家睡,外面夜凉。”
听着回家二字,君陌有些不习惯,但还是明白自己应该怎样做,起身说道:“这些天辛苦师妹了,晚上我会……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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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潭边吃完饭后,君陌继续磨剑,坚硬的青石表面被铁剑磨成了极细的粉末,落在水面上不时起伏,这大概便是坚强的泡沫。
两名少年来到潭边,替他送水,同时把食盒提回小院。
看着君陌寂寥的背影,二人犹豫不前,最终还是李光地壮起胆子说道:“老师,那天听大师伯说您如果多看些佛经……”
李光地和张念祖被宁缺送进书院后,一直没有正式开始修行,现在还没有初识,只是普通人,但在后山里与师叔们接触多了,也隐约明白了一些修行的道理,或者说只是模糊懂了些词,见着师父在潭畔磨剑苦恼,他们也大感焦虑,浑不吝的劲儿发作,居然想给君陌出些主意。
李光地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胡说,而且他们从五师叔处知道,老师最厌恶佛法和那些和尚,据说当年压垮烂柯寺的瓦山佛祖石像,便是被老师用剑斩落的,自己居然要老师修佛,这真是找死。
君陌没有回头,也没有动怒,说道:“去小镇后,听朝小树的话,虽然你们还没有开始修行,但既然是书院弟子,便不能给书院丢脸。”
多年前宁缺带着书院前院学生去荒原实修时,他说的也就是这样一句话,这句话里的要求很简单,却也有很大的压力。
两名少年想着马上便要启程,想着要做的那些事情,又有些微惧,看着老师的背影,又有些不舍。
张念祖犹豫说道:“老师,这次我们可能不能活着回来了……您放心,我们不害怕,也不会给书院丢脸,只是……”
君陌没有让弟子把话说完,转过身来看着他们说道:“只要想活便一定能活,哪怕是昊天来问我,我也只有这个答案。”
当天夜里,君陌不再磨剑,回到了小院。
木柚给他做了宵夜,第二天清晨又送好早饭,送张念祖和李光地出了云门大阵,一直送书院前院,不停地嘱咐着。
两名少年跪下给她叩首。
李光地说道:“师娘,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我还是担心老师。”
木柚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却没有走,直到那辆马车驶下草甸,才转身离开,既然是师娘,总得有些师娘的模样。
待她回到后山小院,才发现正如李光地所说,自己应该早些回来。
她看着满地灰白的发丝,吃惊无比,当君陌从井旁抬起头来后,她更是身体摇摇欲坠,险些就这样昏了过去。
君陌是很讲究仪容姿态的人,他的头发永远梳的那样整齐,无论乌黑还是花白,那顶古冠永远是那样的正而笔直。
现在他的头发再也不可能梳的像从前那样一丝不苟,他再也不可能戴上那顶标志性的古冠,因为他剪掉了他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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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争取四点半前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