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缺说道:“皇子年幼,还需要你这个做母亲的抚养chéng
én。”
“吾儿有大先生为师,哪里还需要担心?我已做了安排,徐迟和曾静处都有亲笔书信,局势艰难但已经稳定,朝事自有成规,我在或不在没有区别。不在对大唐反而有好处,至少那些昊天道的神棍再没办法用我的来历说事了。”
她脸上的笑容仿佛在散发光泽,骄傲无比。
宁缺说道:“我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发生。”
皇后微笑说道:“我记得有人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件事情不受任何人控制,即便昊天都不能,那就是生与死。”
宁缺还想说些什么。
皇后看着他平静说道:“先前我说过,世上最疼我的男人有两个,除了陛下,还有一个人就是我的哥哥夏侯,而他恰好是死在你的手里。”
宁缺沉默不语。
“桑桑死时,你是什么样的感受,陛下闭上眼睛时,我就是什么样的感受,当时我从贺兰城上跳下去,固然是局势所迫,现在想来,或者当时我的心里早已萌生了死志,只不过贺兰城究竟还是矮了些。”
皇后看着城墙下方的云雾,微笑说道:“长安城我想应该够高。”
她在微笑,眉眼间的神情却是淡漠如云烟,仿佛早已不在人间。
然后她离开城墙,落入云雾之中。
宁缺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抓住她,或者把她拉回来,但他什么都没有做,因为他的身体很僵硬,因为他看到了她离开时的脸。
裙摆荡漾如花,她闭着双眼,脸上的神情是那样的恬静,仿佛将要进入最美好的世界,令人感到无比安慰与心安。
那种平静,没有多少人忍心打破。
宁缺站在城墙上,看着流动的云雾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离开。
有很多人在他的生命里来了又走,走了便不再回来,而且走的是那样的突然或者说决绝,令他惘然而感伤。
将军府里的家人和朋友,夫子和桑桑,陛下和皇后,都是如此。
生死之间有大恐惧。宁缺两世为人,在岷山荒原上见惯生死,但这种高僧大德都很难真正看透的大恐惧,他其实也一直没有看明白。
华山岳想要救李渔出长安的那夜,他曾经对朝小树说过,如此白痴的行为,实在是很难理解,那是因为他一直没有看明白情。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宁缺一直记得这句话,他总觉得这句话太过文艺酸腐,很是不喜。
就如同那句:世间每一次死亡都是久别重逢。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了些许。
……
……
宁缺走下城墙后,直接去了公主府。
他掀开露台上的重重幔纱,看着李渔直接说道:“皇后娘娘去了。”
李渔正在给小蛮讲故事,宁缺看的仔细,发现是自已以前讲过的那些故事。
听到这句话,她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很长时间才缓缓抬头,苍白的脸上满是惘然的神情:“为什么?”
“如果我说是殉情,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
宁缺看着她说道:“做好准备进宫,小蛮我会送到书院学习。”
……
……
转眼间,长安城chun意已深,却依然yin雨绵绵。
百姓们还没有完全从皇后娘娘离开的悲痛里摆脱出来,朱雀大道上等着颁赏令的将士们手臂上还缠着白布。
羽林军在皇宫前肃穆列阵,庄严雅乐响彻宫庭,朝廷文武百官身着朝服,在太监的指引下鱼贯而入,钟声渐渐响响。
这一天,大唐新君正式登基,年号正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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