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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春雨再降,尘埃落地。
唐国答应了西陵神殿方面提出来的绝大部分要求,亲王李沛言郑重地在和约上签下自已的名字,同时也把自已的名字写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消息传出,朝野哗然,谁也不知道这个漫长的夜晚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皇宫里的大人物们,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真的签了这份和约。
聚集在皇城前的唐人们再也无法控制自已的情绪,愤怒地骂着脏话,对着朱红色的宫墙吐着口水,然后有些旧年的传闻在人群中流传开来。
那些旧年传闻其实不是传闻,而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比如燕境的屠村血案,亲王与西陵神殿掌教关系亲密。曾经涉及某椿道门在长安城里掀起的血案,因而才被先帝贬为庶民,直至李珲圆登基才恢复爵位……
宫门缓缓开启。李沛言向人群走去,他穿着件黑红缀金的深色长袍,在清晨时落下的微淡春雨里。显得格外醒目。
无数人看着他,目光里充满了鄙夷与愤怒,甚至有人试图冲过来揍他。
一名衙门里的下级吏员痛声质问着为什么,为什么朝廷要割让东山郡,要割让向晚原,这名吏员的声音真的极痛,仿佛在流血。
无数人在质问在痛斥在骂着,难道朝廷不想收回清河郡?为什么还要把清河会馆里那些叛国贼送回去?
皇宫前满是带着血腥味的声音。
如果不是羽林军重重保护,李沛言此时大概已经被撕成了碎片。
李沛言忽然停下脚步,望向四周愤怒的人海。
他脸上的神情很平静。眼眸深处的神情很复杂。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为什么?世间没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讲,大唐需要时间,本王便替你们争取时间,大唐需要和平,本王便替你们争取和平。举世伐唐,大唐如何自处?难道还真能与天下为敌?如果你们认为本王错了,日后你们证明给本王看。”
他的神情很漠然,袖中的手却不停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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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沛言回到了王府。
愤怒的民众包围了王府。
书院前院的学生和国子监的学生,正在城里协助工部修葺战争中受损的民宅,听着消息后。抬了无数碎砖和石块来到了这里。
羽林军士兵和侍卫严阵以待,但他们的人数太少,根本不足以震慑愤怒的人群,王府四周回响着愤怒的口号声。
甚至有人抬出了桐油,点燃了火把。
便在最紧张的时刻,王府墙内忽然响起一片凄凉的哭声。
王府门后伸出一只白幡。
大唐亲王李沛言死了。
街上变得安静无比,看着那张在春雨里格外凄凉的白幡,人们放下了手里的砖块和石头,刚点燃的火把也渐渐熄了。
宁缺站在远处的巷口,静静看着这幕画面。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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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沛言代表大唐在和约签字,对西陵神殿方面来说,并不意味着谈判的结束和最终的胜利,因为神殿还需要书院的签字。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当然更愿意以仁闻名的大先生或是守礼不欺的二先生签字,只是书院里只有一个入世之人,那就是宁缺。
此时的雁鸣湖被烟般的春雨笼罩着,却并不凄清,西陵神殿使团所有人以及唐国诸位大学士都在厅内,没有人说话,心情各有不同,西陵神殿方面自不必提,曾静大学士等大唐官员的脸色则是非常沉重。
所有人都在等着宁缺回来签字,叶红鱼也在梅园里等着,但宁缺却迟迟没有出现,因为他在回雁鸣湖之前,先去了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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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郡会馆前是直街,后是湖山,此时亦是春雨迷濛,景色很是美丽。
数名侍卫和二十余名鱼龙帮众警惕地注视着会馆四周的动静。
长安城那夜动乱时,会馆里的清河郡诸阀子弟趁乱逃出。事后把这些人抓回来,费了很大的力气,他们不想这种事情再次重演。如果让他们知道,会馆里的这些家伙马上便要被送回清河郡,不知道会愤怒成什么模样。
就是在这样一个时刻,宁缺走进了清河会馆。他接过毛巾擦了擦被春雨打湿的头发,掸掉衣服上的水珠,自然的像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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