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沉默片刻后说道:“没有经历过当年那番乱世的人,很难理解现在世道的美好,有时候我也觉得很不理解,这般混乱凄惨,人们是怎么撑下来的,还可以繁衍生息,只能说人类的生命力很可怕吧。”
“但我觉得人不应该这样活着,不应该像野兽一样活着,不应该活的连条狗都不如,我们应该是吃狗,而不应该被野狗吃。”
夫子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看着宁缺说道:“我想要结束人间的纷乱,我觉得首先应该得有些规矩,然后讲些仁爱,如果能开启智力,识重信义,那便是更好的结果,所以我开始在乡间讲课,想要把这些道理告诉给世人。”
宁缺沉默不语,平静而专注地聆听着。
“有些恼火的是,没有人愿意听我讲课,有些地方是因为太穷,人们每天愁的是吃喝二字,没心情听我讲课,有的地方,则是道观不喜欢让我讲课,还有些地方,则是民众不喜欢我讲课,因为我讲课要收钱。”
“您可以不收钱。
“不收钱吃什么?我总是要吃饭的。”
“老师,您真是一位现实的理想主义者。”
“这个称赞我很喜欢。当年我在现实里不断碰壁,却也没有放弃这个理想,只是变得清醒了很多,渐渐明白,想影响整个人世间,我自已再强大也没有意义,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俗世政权,或者像道门这样的宗教帮助。”
“恰好此时,我在渭河之西的咸阳土围讲学,有个年轻人在听我讲学之后,半夜来找我,我以为他是要来拜师,便让他明天清晨去土围东铺割三斤肉再来,没想到他根本不是来拜师的,他是来招募手下的。”
“简单一些说,那天夜里,那个年轻人讲述了他的理想,我发现他的理想,也是结束乱世,所以有些喜欢,便听了下去。”
“您就这么成了他的下属?”
“我可能成为别人的下属吗?我只是答应帮帮他。”
“老师,那个年轻知……姓李吧?”
“是啊。”
黑色马车不知何时离开了桃山,来到了长安城下。
“荒人强威,西陵神殿单靠修行者,无法对抗,所以开始整饬世间秩序,诸国兵甲渐威,皇权渐起,唐国趁着这个机会积蓄实力,又遇着连续好些年风调寸顺,国力渐强,才有办法修这座长安城。”
夫子看着窗外的千年雄城,想着当年建城时的画面,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说道:“当年修这座城的时候,应该算是我这生最快乐的日子。”
宁缺看着长安城墙上的巨砖青苔,想着自已曾经对此雄城发出的幽思感慨,想着自已曾经震撼于修筑长安城的那些前贤之伟大,不由无语。
自从夫子开始讲述故事,他便经常无语。
当你发现,人间历史里最传奇,最伟大的那些岁月,风雨冲刷不去的荣光,原来就在身边时,你只能用沉默来表达内心的震撼。
隔了很长时间,宁缺才醒过神来,喃喃说道:“长安城是您建的,惊神阵,自然也是您建的。”
夫子说道:“颜瑟把阵眼枢交给你,南门观里有些道人还不服气……这阵本来就是我的,传给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宁缺说道:“当然,理所当然。”
“后来呢?”
“后来唐国便开始征忖诸国,准备一统天下。”
“为何没有成功?”
“打遍天下诸国无敌手,但还有座西陵神殿。”
“老师您没有出手?”
“像为师这样的人,岂能随便出手,不出手才是最大的震慑……好吧,我承认当年的我虽然已经很强大,但还不够强大,至少没有把握,在不惊动昊天的前提下,把西陵神殿灭掉,把它的徒子徒孙全部镇压。”
“老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您已经足够强大了。”
“当时世间真正强大的是荒人。那家伙在荒原上传道多年,魔宗大威,已经做好南下的准备,唐国地处北方,首当其冲,没有办法避开荒人的锋锐,被迫挥兵深入荒原,我也去和那个家伙打了一架。”
“谁赢了?”
“我不像你小师叔那样喜欢打架,打过的次数不多,但我没有输过。”
(望天,想起一个电影名:我是传奇……搓手,我果然很爱写这种东西啊,今天三章结束,明天依旧三章,请投月票,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