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剑再至。
七念的身体重挫,向后疾飞,撞在殿内垮塌的佛像之上,一口血喷了出来。
君陌继续向他走去。
此时,叶苏终于掠到了佛殿废墟之前,站在了七念的身前。
他看着君陌说道:“哑巴受伤在先,胜之,亦不武。”
君陌说道:“此言若有理,你们如何有脸围攻我小师弟?”
叶苏沉默,又道:“宁缺和冥王之女已死,事已成定局,而今日烂柯寺已毁,僧人死伤无数,书院难道还要灭佛不成?”
君陌面无表情说道:“佛宗欺我书院,这个秃驴骗我师兄,虚情伪善到了极点,似这等破烂法门,自然要从世间抹去才是。”
叶苏说道:“今日没有人想杀宁缺,不然七念也不会等着佛光降世诛灭冥王之女,我想道佛两宗已经表明了对书院足够的尊敬,而佛宗为此付出的代价已经足够。”
君陌说道:“杀死桑桑,难道以为不用付出代价?道门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我暂且不理,你也莫要逼我书院现在就与道门开战。”
七念躺在碎裂的佛像脚下,身上全是伤口,看着惨不忍睹,但他的神情依然平静,声音依然坚定:“冥王的女儿……必须死。”
君陌看着他说道:“她不曾犯错,为何要为今后可能发生的事情便提前付出代价?冥王的女儿若是原罪,那世间诸多淫僧的后人岂不是都该被杀?”
“唐律不曾有此例,古礼不曾有此议。所以你们今日之行,无理。”
秋雨里一片安静,场间众人都知道书院二先生有怎样的性情,并不意外会听到这样的话,却没有人真的认为此人是在讲理,因为这道理很没有道理,只不过看着那柄握在他手中的宽直铁剑。没有人愿意与他说理。
谁都没有想到,这时候站出来反驳书院二先生的,居然是陆晨迦。
这位月轮国的公主虽然以花痴闻名世间,然而在书院君陌以及各宗天下行走面前,无论身份还是实力都不值一提,然而正所谓无知者无畏,无惧者亦无畏,她早已心丧若死。所以先前她才敢对桑桑出手。这时才敢说话。
陆晨迦缓缓站起身来,擦掉脸上的雨水,看着君陌说道:“敢请教二先生。若一切皆依唐律古礼而行,你的铁剑今日为何会杀死这么多人?”
君陌说道:“唐律有言,杀人者死。”
陆晨迦说道:“然而现在谁都不知道宁缺和冥王之女究竟死了没有。既然不能确定他们是否死亡,烂柯寺里自然没有杀人者。”
君陌沉默片刻后说道:“此言有理。”
曲妮玛娣抱着宝树大师,看着他惨白的脸颊,老泪纵横,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君陌悲愤骂道:“你们书院永远自以为占着道理,其实从轲浩然那个天杀的疯子开始,你们什么时候讲过理?你看看首座现在是多么痛苦!”
听着这老妇语涉小师叔而极不恭顺,君陌的双眉微微挑起。看着拦在七念身前的叶苏,握着铁剑的右手忽然再紧!
叶苏神情骤凛。
曲妮玛娣怀里的宝树大师,忽然睁开双眼,似看到了什么极恐怖的事物,然后他的眼中亮起一道笔直的光线,就此死去。
曲妮玛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怀里的老僧。
悬空寺戒律院首座。就此毙命。
七念震惊无比,霍然抬头,愤怒地望向君陌。
陆晨迦本以为自己用言语逼住了这位性情方正的书院二先生,哪里想到,紧接着便会发生这样的惨剧。脸色苍白喃喃问道:“这是……为什么?”
君陌说道:“桑桑无罪,秃驴诛心。古礼曾言,诛心者死。”
……
……
秋雨里,响起曲妮玛娣绝望的哭声。
烂柯寺,这座人世间最古老的佛寺,今天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破坏,石阶损毁,院墙倾垮,佛殿破裂,而后殿更是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佛殿之间的石坪上,躺着很多具尸体,血水混着雨水,在青石板上沉默地流淌着,看着极为凄惨。烂柯寺里的僧人死伤无数,数代蕴积的佛门菁华,便在这一役里,被一把铁剑杀的损失殆尽。
数十年前,还是西陵神殿裁决大神官的莲生,暗中指挥魔宗强者,在烂柯寺前血洗无数修行宗派,对烂柯寺内却没有怎么攻击。
数十年后,又有一幕悲剧发生在烂柯寺,只不过这一次承受惨痛结果的,是烂柯寺本身,自今日起烂柯寺再难保有如今在修行界里的地位。
“今天……已经死了太多人。”
歧山大师看着倒卧在秋雨里的僧人尸体,看着那些血迹,苍老的面容里看不出是悲还是喜,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望向君陌,艰难一笑说道:“虽然棋盘已毁,但我也不能确定宁缺和冥王之女究竟是死是活,君陌啊,你先收手吧。”
君陌沉默不语。
他想杀死七念。无论是叶苏或一直沉默的唐,都不能阻止他出手,因为这是书院的道理。
但说话的是岐山大师,他便必须慎重。
因为他知道大师并不是佛宗里那些虚伪的僧人。
……
……
(一直没好意思向大家报告,其实我已经难受了好几天了,今天实在是难过的要命,便只能写一章了,明天好些,就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