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哪天这话本的作者下来,老夫定要扒开他的裤子,瞅瞅他是否跟这话本一样的短?
再不济也得拘到这船上,一天十二个时辰无休,老老实实写上个一年半载。”
老头儿一身【三途阴官法】已经达到了黄篆【地粹】境,座下这条大船分明便是他的本命法宝。
显而易见,这位正预谋着暴力催更的老头不是别人,正是王远的爷爷,老老王,大陵冢虎王文化!
自从漕帮得了酆都城青睐,几乎垄断了三途河上的鬼魂运输以来。
阴司的鬼差、阴官,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位手眼通天的门房王大爷。
但除了最早追随王远的少数人之外,没有几个阴官见过他的真容。
老头儿倒也乐得清闲,把活都分派给麾下阴官,就算躺着也能道行勐增,日子过得十分逍遥自在。
平生爱好有三:抽烟、喝酒、看话本。
虽然都不是什么太铺张的兴趣爱好,但人间城皇、阴官无数,有“孝心”的数不胜数。
好酒、好烟,最新一期的抢手话本在他这里应有尽有。
就算现在大炎阴阳二道的吏治已经不兴这一套。
但这区区烟、酒、话本的事,能算是行贿吗?
我们又没有直接送给王老爷,只是瞅着门房王大爷特别像我家大爷,觉得特别亲切不行吗?
修行可不只是打打杀杀,更是人情世故。
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
逢年过节,谁送了礼领导可能记不清,谁没送说不定就要被专门在小本子上记上一笔。
啪!
这时,看书入迷的王老头身后忽然空气爆鸣。
一道青衫人影轻飘飘落到船上,一屁股坐在他的小桌旁,捻起碟中一颗毛豆就丢进嘴巴里。
王老头这才若无其事地收起了那本少儿不宜的《宜春香质》。
抄起酒壶,笑眯眯地亲自给为他老王家开枝散叶,立下了大功的大孙子斟满一杯。
“不错,不错,你跟小妩可终于开了窍,咱家这祖传的手艺也算后继有人了。
说起来咱从祖辈儿开始就是个守陵的命。
要按正常路数,辈辈儿都得继续给王侯守陵,了不起去给皇帝老儿守陵。
再往上就遇到你小时候跟爷爷说过的那个什么职业天花板了。
谁又能想到,咱爷们今日竟开始给这天下众生守陵了?”
说着守陵,他一张老脸上的得色根本就控制不住。
要不是在这三途河上实在没地方显摆。
这个看着魁梧方正,实则内里闷骚的王老头,怕是逢人就要高低来上一句:
“我家生得麒麟子,何须老夫觅长生?快哉啊!快哉!
夸!你们都特么给我往死里夸!”
这世间的长生门路,大致可以分为三种。
一种是个体上的永生,最典型的代表就是尸解仙、天官、诡仙。
退而求次,还有另外两种勉强算是“长生”的形式:
一种是血脉、血缘上的长生,叫做“血裔”;另一种是思想、学术、道统上的长生,叫做“法裔”。
自家有贤孙如此,谁又能说他大陵冢虎王文化算不得长生呢?
上一个号称“冢虎”的家伙是谁来着?
这俩人的心态大抵是差不离的。
听着爷爷在这自卖自夸,王远也只能笑了笑,端着酒盅跟老爷子走了一个,酒到杯干。
“这都是给众生服务的事儿,说什么守陵不守陵的。”
王老头脸上笑意更浓,连连点头,还是咱大孙子境界高,吾不及也。
一连喝了三杯之后,他才话锋一转。
“这趟过来,是要准备动手了?”
在这河面上四面八方的鬼魂源源不绝,少有人能比他这位阴司门房的消息更为灵通。
“你就算整日里报喜不报忧,爷爷也知道。
不算暂时根本啃不动的天界,这阴阳两界的敌手就剩下一个。
集中了‘修罗道’的修罗鬼国和那位活了一千多年的鬼道最上位者【地下主】。
我得叮嘱你一句。”
王远看过来的时候,老头脸上自然挂上了一副“核霭可氢”的笑容。
“斩草除根,萌芽不发。一代人二十年,往前清算他们十八辈祖宗就行了,再多了显得咱家家风不好。”
别人跟后辈说的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多么伟光正?
他倒好,从小给王远灌输的一直是:“能力越大,权力越大,造化越大,但仇家的本事也越大!”
能用生石灰就用生石灰,能用蒙汗药就用蒙汗药
有机会必定要将大大小小所有仇家斩草除根,万万不能心慈手软。
以前本领有限,顶多只能除上一个,最多一代人,现在随手就能除了人祖宗十八代,反正咱又不是没有那个条件?
保证因果消的干干净净,再也没有任何后患。
早有预料的王远耐心听完爷爷的嘱咐,再三保证后,又敬了他一杯,这才告辞。
“爷爷您继续喝着,我先走了。”
留下一坛刚产出来的【千日醉】,径直扭头离去。
连告别的话都不说一句,就是为了不以任何形式立旗,意外触发冥冥中的因果律。
王远踩着河水一步步走进雾中。
先是有桃仙娘提着一盏引魂灯屈膝一礼来到他的身旁。
接着聂红缨、杏儿等一众五官;阴山道的门人弟子;【黑冰台】所属阴官
阴司鬼神部的所有鬼神、判官;酆都城各部的阴官鬼吏;浩浩荡荡的战魂阴兵
纷纷出现在大雾中,躬身一拜,便静静跟在他的身后。
无论人来多少,尽皆默默无声。
投鞭断流的压迫感却越来越强。
鬼帝出行,前呼后拥,魑魅魍魉,百鬼夜行。
在王远的带领下,这种规模的巨量鬼物聚集,自然而然形成了一座绵延的鬼境。
鬼火幽幽,白纸做成的鲤鱼肆意徜徉,唢呐声声震天响。
狂风席卷,阴路大开。
此去归来,便是再无争议的【阴天子】!
王老头看着王远渐渐消失在阴路中的背影,话本里一段词蓦然浮上了他的心头:
“且趁闲身未老,尽放我、些子疏狂。
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
今日虽然没有怎么多喝,恍忽间却似是有些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