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那一条脏兮兮的大泥鳅，轰然炸裂成无数畸形的细小泥鳅。

它们好像电光一样在天上四处乱窜，又接连钻进了虚空消失无踪。

一开始被染成黑黄色的天空，虽然随着【黄鳅道君】的退去渐渐恢复正常，却始终有那么一抹昏黄凝滞不去。

中间那一座由欢喜金刚和金刚佛母，共同以【非想非非想处禅定经】修持而成的【欢喜天】中。

本有无数不着寸缕的金刚力士、天女神妃，正在一刻不停地行那“空乐双运之法”，肆意欢喜享乐。

其间销魂入骨的靡靡之音，好像猫儿的爪子一样一挠一挠勾人心神。

不拘男女性别，任何凡人若是胆敢看上一眼，便会立刻魂魄离体，恍恍忽忽飘进那座【欢喜天】。

加入参悟欢喜禅的行列。

顷刻间便被其中的那些天女神妃、金刚力士采补一空。

在【欢喜金刚】惨叫的一瞬间，内里诸人也立刻就劣化成一条条长着人脸的洁白肉虫。

人脸或宝相庄严，或美艳绝伦。

但脖子后面拖着的身体却臃肿肥硕，不停分泌散发着诡异浓香的粉色粘液，两相对比简直催人欲吐。

紧接着。

“噼里啪啦”它们便好像无数雨点一样向着度朔山砸落下去。

比【四官君】雷鸣远当初杂交出来的各种奇葩作物“美人蕉”、“爆肝果”、“大腰果”还要变态。

一时之间，空气、海水、砂石眼前的一切凡是被肉虫沾上，便开始互相媾和。

不过眨眼功夫就诞生出了一堆面目狰狞的沙尘暴、水龙卷、烂泥婴儿。

每一个都至少身高一丈。

“哇哇哇”

一边满地乱爬，一边纷纷裂开布满利齿的嘴巴，发出震耳欲聋的啼哭声。

“昊”这个字，在这里竟忽然就变得名副其实。

“坏事了！”

这场变故来的实在太过让人猝不及防。

不要说王远没有反应过来。

就连刚刚解决了那六字佛偈的【斗战胜王】和【如来佛】也来不及阻止，或者说他们也根本阻止不了。

每一个被【天官】吃干抹净的【青篆诡仙】，都是一发恶心至极的脏弹。

只要在人间被击杀，自身那一座早就被天官污染、蛀空的【内景天地】，就会发生规则泄露。

永久改变一片地域的生态。

甚至像水滴石穿一样不断侵蚀正常的天道，终有一日酿成又一场【道化天灾】。

寻常修行者面对它更是无力。

若是胆敢自不量力，硬生生接下这种邪门的诡东西，少不了也要被污染一身法力，乃至【神通法篆】。

道途就此彻底断绝。

坐化之后大概率变成另一颗脏弹。

欢喜金刚身为法相境诡仙，【黄鳅道君】又是早已将自身道路写入世界底层规则的【不灭元神】。

由他们共同造就的脏弹，威力自然更是非同小可。

就算应召而来的“玄奘法师”身上，承载着两位尸解仙的意志。

这个时候也只能亡羊补牢。

果断崩散一具化身。

以彻底舍弃了一股法力为代价，发动【掌中佛国】将肉虫雨腐蚀的中心地带偏移了几分，没能完全笼罩度朔山。

只稍稍擦着了一个边。

“太白多谢六爷、佛爷！”

终于反应过来的王远，对着天门的方向遥遥一拜。

知道这一趟自家可是欠了两位尸解仙好大的人情。

本来他们可以在召唤结束后正常回收的法力，随着这一巴掌拍下去，起码永久折损了两位尸解仙好几年的道行。

王远心里拿定主意，自家那【千日醉】最近几年的分成，少不得也要拿出来孝敬两位大老。

世间能对尸解仙有助益的宝药可是难得一见。

过去好酒的种类限制了产出，如今既然调制酒问世，拿来礼尚往来正好合用。

要是两位尸解仙一高兴，将来把这“快去西天请如来佛祖”变成常规技能，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王远收起【宝篆阎罗金身】和凰妩他们一起落回度朔山。

看着面前那一片一直在不停“生孩子”的广大天地，依旧有些心有余季：

“好狠！

虽说我们分属敌对，但这【欢喜金刚】可是一位数遍整个人间界，都不足十指之数的【法相】境高人。

当初与【地下主】合谋围猎龙象道的时候是何等霸气？

除了那些苦坐死关，不成就死的【尸解】境真人之外，他就代表着术法之道的人间绝顶，竟然说舍就给舍了。”

哪怕是王远早就见惯了各色【诡异】的冷酷狠辣，也料想不到黄神竟然会这么果决。

往日里见多了被吃的那些人牲，基本都是修行界底层的小人物。

今日竟连一位人间绝顶的【法相】境高人，也像一条没用了的狗一样，说打死便给打死。

只是为了在遏制“道法工业体系”失败后，再狠狠恶心自己一把，坏掉度朔山的风水灵机。

兔死狐悲算不上。

但自家刚刚晋升【法相】的那一股子兴奋劲，也立刻像是被狠狠泼了一盆凉水。

重新意识到了自家和【尸解仙】之间的差距。

不成仙人，终为蝼蚁！

铃！铃！铃！

凰妩上前一步拉住了王远的手，脚踝上的【阴阳同心铃】急促鸣响，将眼前万物胡乱媾和而生的那些诡异婴孩全都打成碎末。

但那些肉虫自行脱离出来，根本不伤分毫。

夫妻二人本就常年修行【阴阳通明法】，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一发“脏弹”修改的规则明显便是：不讲道理的混乱“阴阳合和”。

若是放任非得出大乱子不可。

沙滩上这会就有两台被工厂废弃的纺纱机、织布机，悄悄“结合”到了一起。

“小远，天道规则显然比人道洪流还要更加势不可挡。

要不我们试着封印这一片地域？不然，无论是有人误入，还是让这些诡东西跑出来，都是一场大麻烦。”

在顺应人道发展的【人道洪流】之上，还有更本质的【天道规则】。

而在各种天道规则中最底层的规则之一便是：

一切自发的物理过程，混乱程度都会加剧，在自发的过程中，浓度趋于扩散，结构趋于消失，有序趋于无序。

结论：混乱才是世界的终极。

简单来说，如果将一个孤立的东西放在那里，它只会越来越混乱，越来越无序，而不是相反。

就比如将一堆四四方方的砖石放在那里，无论经过多少年，它们也不可能自发地变成长城，只会变成更无序的砂砾。

这种规律说白了就是：尘归尘，土归土，早晚都得立遗嘱。

天地之间的任何规则，随着时间推移都会越来越混乱。

【脏弹】秉承的就是这种规则。

【尸解仙】沾染上了都得狠狠脱掉一层皮。

这也是代表混乱的【杀生树】一方，为什么数千年时间以来都不紧不慢，坚信自己会获得胜利的根源。

即使凰妩对屡屡创造奇迹的王远再有信心，也不敢奢望他能解决这里的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