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
两千凉州骑兵施施然走到了距离鲁阳城四五百米远的地方,便又勒住了马,
一身亮甲的华翔,威风凛凛地挥舞着手中的长枪,遥指前方,大声喝道,
“凉州军,华雄在此……孙坚,你过来呀!”
韩当眨了眨眼睛,
“额,我怎么觉得眼前这个场景,有点眼熟……”
“嗯,”
程普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几日之前,那华雄第一次来攻打鲁阳时,说的也是这句……”
孙坚冷哼了一声,
“哼,这华雄把我们当三岁小儿不成?竟然又用了上一次的诱敌深入之计……传令下去,这一次,无论那华雄在城下如何叫阵,所有人都不得出城迎战!”
“我孙某人倒是要看一看,在今日这般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他华雄还可以如何作妖?”
“诺!”
程普与韩当双双抱拳,
韩当沉声说道,
“文台你放心,这一次,我们就在这鲁阳城上坚守不出,就等着他们来攻城时,好好地消耗他们!”
……
时间慢慢走到了黄昏,
华翔、典韦、胡车儿,已经轮番去城下叫阵了好几回。
然而,
鲁阳城那边的城门始终紧紧关闭着,丝毫无出城与他们野战一番的打算。
“都督,已经过去大半日了,对方还是死守着不出来……”
胡车儿凑了过来,沙哑着嗓子问道,
“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唔,这草地,有点潮湿啊……”
躺在草地上休憩的华翔坐了起来,皱眉挠着后背,
“我看他们这一次是不会再上当了。传令下去,除了必要的警戒人员,其他的都下马休息吃饭。天黑以后,我们再行动……”
……
今晚的鲁阳,天色很不错。
稀疏的几抹云彩围绕在月亮身边,大地笼罩上了淡淡的乳白色。
夜色寂静且暧昧,气氛紧张而诡异。
城墙上,
孙坚、程普、韩当皆是一身戎装,表情凝重地望向城下。
城墙下,
凉州军的号角声在不远处的夜里吹响,两千铁骑齐齐上马,开始在声声口令中列队。
孙坚轻声呢喃道,“华雄,你这是终于准备攻城了吗?”
“我看不像啊……”
韩当缓缓说道,“他们清一色的骑兵,甚至连最起码的云梯都没有准备。难不成……他们还能跳进来打我们?”
“我觉得韩当说得对。这城墙虽然只有不足两丈的高度,但是,也不可能骑着马能跳进。”
程普点了点头,“或许,他们是眼见没有可乘之机,准备收兵了?”
眼见孙坚沉吟着没有说话,韩当轻笑了一声,
“文台你不用紧张,眼下这情况,怎么看也不像是他们能打过来的样子。再怎么说,我们在此地准备了这么久,各种守城物资一应俱全,即便是只有三千人,却也不是那华雄能够只靠两千骑兵能够打下来的。更何况……”
韩当顿了一顿,昂然说道,
“更何况,我听你说那夜山谷中的战况,思来想去,只有可能是因为当时恰好遇上了地龙翻身,被你给不幸碰到了。碰上了这种天灾,确实也够倒霉的……要说是那华雄引来了鬼神之力,我是觉得荒谬至极的,他要真有那份本事,何至于一开始会在鲁阳城下被祖茂打得满地找牙?又何必大费周折地把你引诱到那般僻远的山谷里去?”
“对啊,文台,你莫要为那夜山谷中的事情介怀了……”
程普也在一旁说道,
“我和韩当一样,向来对那鬼神一说嗤之以鼻的。他华雄要是真有那本事,那今夜,我们就在此地好好看着,我看他有没有能力,再让鬼神来帮帮他,拆了我们这鲁阳的城墙!”
孙坚苦笑着摇头,
“呵呵,你们说得对,应该是我想多了吧……”
“想要在战场上取胜,终究还是得靠上下一心、全军用命。若鬼神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真的有用,那黄巾贼里的张角,左一个号称‘天公将军’,右一个号称‘大贤良师’的,不早就该取得这大汉的天下了?何至于却最终落了个重病而死、身败名裂的下场……”
“此番在那山谷中落败,乃是我自己大意轻敌。所幸,我们现在手中还有三千精锐步卒,程普和韩当你们也还在……”
“我在想,我们如果能够坚守住这鲁阳,再派人去求求关东联军,假以时日,未尝不可能再次发展壮大起来……”
“届时,我孙坚把功劳都让给关东的诸位联军,好好配合他们,谨慎一些用兵,未尝没有一鼓作气,打下洛阳的可能……”
“如此,也足以告慰祖茂和黄盖的在天之灵了。”
话语并不慷慨,言语间甚至有几分颓然示弱的色彩。
但是,
那一刻,
月光氤氲的夜色下,孙坚面上的表情映衬在忽明忽暗的火光里,城墙上站满了飒沓的孙坚军士兵,他的这番语言,却别有一番百折不挠的坚韧。
孙坚还在缓缓地说着,他在说明天要为祖茂和黄盖立衣冠冢……
他在说随后要派出信使向袁绍表忠心、向袁术求援、与曹操联盟……
他在说要继续加强城防……
他在说要去问一问,先前俘虏的那几千名胡轸麾下的凉州兵,有没有愿意投靠到自己帐下的……
程普和韩当在这样的话语里渐渐沉默了下去,他们的内心里充盈着力量和希望,以至于都开始畅享着明天即将共同奋斗和努力的事业,以至于……
以至于面前不远处,那些正在鲁阳城下的原野上,边喊着口号边列阵的两千名凉州铁骑,似乎也不过是土鸡瓦狗一般,些许的癣疥之疾罢了……
不足轻重,不足挂齿……
不足为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