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暗鼓足勇气，看着男人深情关心的眼眸，一狠心，开口道——</p>
“文湛，我今天来……其实是想告诉你，我们还是分开吧，我知道你很好，对我也很好……离开你后，我这辈子都不会再体会到幸福是什么滋味，可是我不能再拖累你……”</p>
梗塞在胸口许久的话，终于在恐惧、惊惶和紧张中脱口而出。</p>
文湛还紧紧抓着她的手。</p>
可他全身却像是被人施了魔法灌入冰水定住一般，突然所有的力气都被冰封了。</p>
他双目死死盯着穆晚晴，身体在隐隐颤抖，不知是愤怒还是疼痛。</p>
他一字一句，声调极其缓慢，好像每一个字都磨碎了从齿间挤出：“穆晚晴……你，你有种再说一遍——”</p>
穆晚晴痛苦地站起身来，要把自己的手抽出。</p>
可文湛固执地不肯放。</p>
泪水模糊了眼眶，汹涌而出，体内的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撕开了口子，鲜血淋漓。</p>
她知道文湛有多痛。</p>
因为她自己也是那么痛。</p>
可她还是要说。</p>
“我说，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认真考虑过了，我们分开吧——”</p>
“我知道你很好，对我也很好，可是跟你在一起……真的，压力太大了。”</p>
“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跟你并肩而行，我总是在拖累你，让你担心、受伤，甚至差点失去生命……”</p>
“还有你的家人，他们也永远都不会认可我，接纳我……我努力做出不在乎的样子，可心里还是——”</p>
“文湛，我知道你爱我，可是你的爱……快要让我窒息了，求求你，放了我吧……也，放了你自己——”</p>
说完这些，穆晚晴整个人痛到虚脱，身子软软倒下去，像是跪在病床边一样。</p>
蒋丽娟气势汹汹地赶来，已经想好了怎么发难的台词。</p>
却万万没料到，推门瞬间，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听到的是那些意外之词。</p>
——这女人，终于舍得离开她儿子了！</p>
她愣愣地坐在轮椅上，停留在门口位置，脸色平静而淡漠地看着病床边的一幕。</p>
文江河站在她身后，眉心紧蹙，脸色凝重，无奈沉沉地一声叹息。</p>
文湛挣扎着想坐起身，可他身体根本动不了。</p>
几次努力使得腹部手术伤口裂开，很快，鲜血染红了绷带和衣服。</p>
“穆晚晴……你，你没良心……你答应过我，不会说分手，再也不离开我——”</p>
男人强撑着剧痛，抬起头盯着她，眼眸猩红似要泣血，一字一句吞吐艰难。</p>
女人泣不成声，痛苦低语：“是……你一直骂我白眼狼，我的确是……我配不上你的好，文湛，放手吧。”</p>
听着他的怒骂，穆晚晴心痛到极致后，竟慢慢麻木，反倒平静了几分。</p>
她抬头看着想挣扎起身的男人，看到他身上的病号服被鲜血染红，强迫着自己不去关心。</p>
“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若还是死缠烂打，就没意思了……”她用力，发狠一般，终于从他冷硬的手指间拽出自己的手。</p>
被捏得太用力，她的手指都没了血迹，泛着森森的白。</p>
她揉捏着自己冰凉刺麻的手指，看向男人继续狠心绝情：“你好好养伤吧，身体是自己的，别为了不值得的人，惩罚自己……”</p>
“不值得的人……”文湛呢喃着，脑袋重重无力地倒回枕头上，“不值得的人……咳，咳咳——”</p>
他突然猛烈咳嗽起来。</p>
蒋丽娟这会儿才突然回神，听儿子咳嗽，神色剧变，连忙操纵电动轮椅赶到儿子床边。</p>
她看都没看穆晚晴一眼，看到儿子染血的病号服，大惊失色。</p>
“阿湛……你流血了，是不是伤口裂开了？医生，快叫医生来！医生！”</p>
蒋丽娟慌张地呼喊，文江河回头知会韩峰，后者立刻冲出去叫医生。</p>
穆晚晴看着脱力倒回去的文湛，他许是伤心愤怒，又或者剧烈疼痛，鬓角间青筋暴跳，让人心惊。</p>
原本已经痛到麻木的心，再次爆发开来。</p>
可她不敢上前，更不敢说出半个字的关心。</p>
她像行尸走肉一般，一步一步后退，慢慢拉开两人的距离，慢慢退出文湛的世界。</p>
医生匆忙赶来，一看病人这幅情况，马上判断：“肯定是伤口裂开了，断掉的肋骨也会移位，文先生，我们必须马上——”</p>
“滚！”医生话没说完，文湛忽然抬手愤怒一挥。</p>
下一秒，他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整个人从床上翻了下来，跌落在地。</p>
“啊！”蒋丽娟被这一幕差点吓死，惊叫了声，本能地从轮椅上扑下去。</p>
“文湛！文湛……你这是何苦哇！你不要命了！”蒋丽娟哭着大喊。</p>
“穆晚晴，不许走……我没同意，你不许走——”文湛不理会母亲的训斥关心，双眸染着腥红的血丝，命令女人。</p>
“文湛……你别这样，傻瓜！你得爱惜自己啊！”</p>
这一刻，蒋丽娟是有些怕了。</p>
她相信儿子为了这个女人，真能连命都不要。</p>
“医生，快……把他扶起来，文湛……妈求你了，求求你，别这作践自己……妈求求你了——”</p>
穆晚晴在看到文湛跌落的一瞬，自己的心也被巨石拖拽着坠落深渊。</p>
她本能地伸出手要扑上去，却在看到蒋丽娟扑倒在地抱住他时，又硬生生止住了步伐。</p>
那么多人阻拦，可都拦不住文湛要向前匍匐的心。</p>
“穆晚晴！你给我，给我站住！谁允许你分手，谁允许你离开……你这辈子，这辈子都休想！否则，我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孩子！”</p>
文湛朝她伸手，脸色涨红而狰狞。</p>
他嘴角蔓延出血来，肯定是内伤又加重了。</p>
“文湛！你能不能听句劝！一个女人而已！你要妈跪着求你吗？妈求求你别这样……”蒋丽娟死死抱着他，一边劝一边呼喊医生。</p>
场面太乱，穆晚晴的心在剧烈撕扯。</p>
可痛都痛了，她现在若是回头，这痛就白受了。</p>
走吧……</p>
心底一个声音在呐喊。</p>
走吧——</p>
痛过之后就剩恨，他会恨自己的，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可能了。</p>
叶欢在病房门口看到这一幕。</p>
作为一个旁观者，此时都忍不住泪如雨下。</p>
好友能得一人这般深爱，豁出性命地深爱，到底是幸还是不幸。</p>
她怔怔地思忖着，想不出答案……</p>
直到眼前划过一道身影，穆晚晴的声音传来：“走吧……”</p>
叶欢回神，只见穆晚晴已经出了病房。</p>
她急忙转身跟上，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小晴，你真舍得这样对他……他，他伤那么重，万一不配合医生治疗，真的——”</p>
叶欢想说，要是文湛不配合治疗，伤势恶化丢了性命怎么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