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音算不上有多重,背她倒是很轻松;不及半个时辰便背着她回到了长安城内。待到风吟到达家中的时候,天穹之色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远远瞧去,只见屋内虽说算不上灯火通明,却依然亮着星星灯火;显然是在等待着风吟归家再一起共进晚饭。见状,风吟不自觉的轻轻叹了口气,似是在做着什么大决定一般,而背上的苏玉音早已经因为伤势过重而昏迷了过去;片刻时间,只见风吟眼神一尖,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一鼓作气,伸手敲响了大门。
“咚咚。”
“谁啊?”四四方方的小院内,悠悠传来的,是白月那动人的声音。
“长明。”风吟故意压低了语气,轻轻应答到。
“啊!”只听见白月似是惊呼了一声般,随即接踵而至的便是十分密集的脚步声;下一刻,大门便“吱呀”一声,被白月给飞快打开了。
看到真的是风吟,白月那皎洁如月的俏脸上又一次露出了那发自内心的开心的表情,纵使她并没有真的发笑,也能轻轻松松的从她脸上看出来,“阿吟,你回来了。”短短几个字,却能将她对风吟的想念体现的淋漓尽致;毫无疑问,这是发自内心的。
“嗯。”风吟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又默默低下了头。
似是发现了风吟的异常,白月当即感到有些不对劲;她开始有意识的浅浅扫视了风吟一圈,还没一刹那,她的目光便死死的定在了那蜷缩在风吟背后的绝美女子。顿时,白月的表情就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肉眼可见的迅速暗淡了三分,脸色立马如同石灰一样苍白无比;不敢相信、伤心以及悲哀的种种神情在顷刻间便清清楚楚的烙印在了她脸上。可能是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她赶忙用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像是企图掩盖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在风吟面前失态一般。
“阿……阿吟……”白月捂着嘴,眼中满是绝望和不甘,话语谈吐都有些明显的模糊不清了。
“月姐姐,她是……”
风吟正想解释,白月却率先开口,打断了风吟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阿吟,你怎么带了客人都不跟我们说一声?快请进吧。”说着,她强迫自己重新调整好了心态,迈着艰难的步伐侧身站到了一旁,腾出路来,迎接二人进门。
风吟自然是察觉到了白月的不对劲,他双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一次被白月给直接打断了,“阿吟,母亲已经等你甚久了;你快些去罢,我去给你和客人收拾床铺。”话音刚落,她便朝着风吟房间的方向迈开步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要是个正常有眼力见的人,都可轻易看出她离开时的脚步之僵硬,更别说白月还微微颤抖着、似是摇摇欲坠的了。
风吟并没有选择说什么,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随后便悄无声息的将苏玉音安顿在了客房,让家里的奴婢同照顾自己一般照顾她;接着便有些踉跄的走到饭桌前吃起了晚膳。怀着沉重无比的心情,他交代了有关苏玉音的一五一十;于是乎,一桌子的人都像是鬼附身了般,顿时就没了心情,白月更是如此,甚至直接没有选择上桌,说是去收拾房间,便再没有露面一次。
“娘……”饭桌上的菜本就已经几近凉透,现在又寒了三分;见气氛凝重如霜,风吟便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唐铃回过神来,看着风吟的眼神十分锐利,接着轻叹一声,沉声道:“吟儿,告诉我,你把这叫苏玉音的姑娘带回家,是有甚么想法?”
“我……她硬要缠着我来的……”
“我不同意。”没等风吟说完,唐铃便直接打断了他,仿佛未卜先知一般。
“啊?”风吟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被唐铃一口否决了,只见他愣了又愣,误会了唐铃的意思,便又娓娓说道:“娘,苏娘子她只是无处可走,暂住咱家而已,我不是要让她白吃白住。”
唐铃没好气的瞪了风吟一眼,顿时就让风吟觉着寒气逼人,借着这股劲儿,唐铃说道:“她自然可以留在这儿些许时日;但是你和她的事儿,我不同意。”
“我和她的事儿……?”一时间,风吟又一次反应慢了半拍,待到他反应过来,顿时便全身一颤,老脸毫无征兆的泛起一抹红,脸上满是多到溢出的尴尬。
“娘!我不是那样想的!”
唐铃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依然是那么的坚定,“我养你这么大,你啥心思,我能不知?方才,你看她的眼神,有鬼。”
“我……”风吟似乎还想着反驳什么,结果下一秒就像是被唐铃那“富有魔力”的双眼看破了心思一样,吐不出一个字儿来;随后便只能气不打一处来般的捶了一下自己的双腿,像一个闷葫芦一样呆坐在了位置上。
“苏玉音是个好姑娘,我并不介意你日后纳她为妾;但是,你的正妻绝不能是她。”唐铃一字一顿、不容置疑的说到,同时,像是一锤定音一般开始动起筷子来。
风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就像是一只被掐了喉的大公鸡一般,有声放不出;但这本就是他的错,家里人等了他那么长时间,结果一直到三更半夜才终于背着一个青楼女子回了家来?没鬼才怪咧!
“娘,此话怎讲?”就在气氛又一次陷入死寂时,一旁的风泽像是缓解般有意无意的插了一嘴。
唐铃也是毫不犹豫的直接瞪了风泽一眼,风泽立马心领神会,老老实实的闭了嘴,又化解尴尬似的开始埋头吃起这桌上的饭菜来。
见风吟一脸的有苦说不出,唐铃又无奈叹了口气,语气也同时缓和了些许:“你的正室,我已经有安排了;本来今儿晚就是为了宣布这事儿的,结果你三更半夜才回来,还背了个女人,别人怎么来见你?”
听到唐铃说给自己安排了正室,风吟又不禁愣了一愣,接着便试探似的问道:“谁?”唐铃并没有选择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继续闷声吃起了晚膳来,不再打算继续理会他;显然,唐铃的话只是一种告示或者通知,而非一种有余地的商量。
风吟感到一阵无奈,便打算一切都先吃完再说;可刚准备动筷子,又被唐铃一声喝住了,“吟儿,去把你月姐姐叫来,一块儿吃。”
“可是她说……”风吟口中的反驳正要冲出,下一秒就被唐铃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给吓得缩了回去;没办法,风吟只能妥协,一脸无奈的去找白月。
虽说白月是极度不情愿的,但奈何风吟说这是来自唐铃的“圣旨”,白月也不得不跟着来。他们的饭桌只有左右两面坐人,左边是两个位置、右边也是两个位置;而唐铃和风泽就像是故意的一样,一起坐到了左面,只留给风吟和白月两个紧紧贴在一起的位置。
风吟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便硬着头皮,一股脑坐了下来;白月则是同往常一个样,也没有排挤的意思,面无表情的轻轻坐在了紧贴风吟身边的那一个位置。
虽说白月没有苏玉音那浓浓的胭脂水粉味儿,但她却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丝毫不输胭脂的“自然香”;那是一种天然的清香,不浓亦不淡,在摄人心魂方面也是别有造诣。坐在白月身边,这股清香便像是迷药般向风吟绵绵袭来,令他迷糊了又迷糊,昏昏沉沉、难堪至甚。
风吟不自觉的露出了祈求的神情看向了唐铃,看起来是想要换一个不这样难堪的位置,毫无疑问的,换来的只有唐铃那审判般的眼神。当看到母亲那毫无商量可言的表情后,他立刻便肯定,母亲和风泽就是故意的。
‘娘这是……想要撮合我和月姐姐吗……?’风吟在心中疑惑的想着,但随即他就猛的摇了摇头,企图逼迫自己承认这是在胡思乱想一般,‘想甚么呢,白月可是我的姊姊,我们没可能。’一边说着,他就若无其事的拿起了筷子,故作轻松的吃起来。
晚膳过后,白月一言不发的收拾了碗筷和饭桌,风吟则是选择直接回房睡觉去了;相继都,其他人也在不久后回房歇灯安眠去了。
冷清的夜晚,一宿无梦……
天穹刚刚漂上一丝浅白,风吟便迫不及待的到客房去看苏玉音的情况;白月本想着一如既往去风吟的房间服侍他,但在下人口中得知了风吟去了客房后,便也咬咬牙,紧随其后的去到了客房。
客房窄窄,却能看见风吟正静静的坐在苏玉音的床前,仿佛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那冉冉而升的晨辉。
“咚、咚。”
就在风吟看得有些愣神之时,白月轻轻敲了敲门,将风吟的心神勾了回来;简单答应了一声,就见白月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小木桶,迈着小小步伐走了进来,木桶上还挂着一张清洗过的抹布,自然是洗脸用的。
“阿吟,早。”白月轻轻说着,脸上挂起一抹有些勉强的笑意;随即便将木桶端到了风吟的面前不远。
“月姐姐,我都说了,我自己可以做这些的……你不用一直服侍我。”看着白月那人畜无害的笑容,风吟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但还是接过了抹布,沾上热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脸。
“不碍事,闲着也是闲着。”白月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一分,却只是淡淡的回答了这一句话。
趁着风吟洗脸的时候,白月有意识的朝着苏玉音看了一番。看了两眼,见到苏玉音的美貌是如此的绝世,不禁垂下了头,一阵强烈的自卑感就此涌上了心头,却始终也没有直接表现在她的俏脸之上。
风吟洗完了脸,习以为常的将抹布放回了白月手中的木桶,下一秒,白月就转过身,刻不容缓的离开了房间,引得风吟一阵莫名其妙。
收拾了木桶,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毫不夸张的说,唐铃对待白月真是如同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还特地给她专门安排了和风吟、风泽一样大而豪华的房间。
漫步来到梳妆台前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铜镜,照着自己美丽的脸庞,右手还止不住的在脸上比划着,仿佛是在寻找什么看不见的瑕疵一般;看着看着,白月又想起了苏玉音的那绝世容颜,于是,不禁又自卑了起来。她越是细看,那自卑的感觉就越是猖獗,以至于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但她不敢那样做,毕竟,若是脸上多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就更谈不上好看一说了……
实际上,她的美貌一点不逊色于苏玉音,甚至还要更胜上一筹;只是她对自己缺乏自信,不知道这一点而已。
半个时辰悄然离开,客房内的苏玉音也终于醒了过来。看着风吟就静静的待在自己身旁,苏玉音不禁莞尔一笑,缓缓起了身,又用一双纤纤细手轻轻的环住风吟的脖子,顺势凑近了他的耳旁,“郎君~你是一直在等人家吗?”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风吟直接愣了一会儿,随后他才反应过来,轻轻推开了苏玉音的手,有些尴尬的说道:“顺道。”
苏玉音自然不相信风吟的话,只见她轻捂嘴唇,又凑上了风吟的后背,娇声道:“郎君,做男人要诚实一点哦。”说罢,她的双手也仿佛有了自我意识一般不老实起来。
结果,就在这时,白月突然又毫无征兆的进了门,“阿吟,母亲叫你……”而当她看到苏玉音如胶似漆的贴着风吟后背,瞬间就感到自己的胸腹内有什么东西咯噔一下,碎了个稀巴烂。
苏玉音自然也是如此,在见到了白月后就直勾勾的盯着她,又在看到她那绝美的容貌时,苏玉音的表情从警惕飞速转变为了虎视眈眈;显然是没想到还能有比自己姿色更盛的女子,当即便默认向她“宣战”了。
“对不起,打扰了,你们继续。”白月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带着些不好意思,深深鞠躬致歉,紧接着便准备离开了。
“月姐姐,等等。”结果,风吟却又叫住了白月。
白月不禁愣了愣,回过头,看向风吟,强颜欢笑;风吟则是接着说道:“这位是苏玉音姑娘,以后就住在咱们家里了,月姐姐你有必要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