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白郎中笑着点了点头,收回目光,满脸回忆之色的说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太喜欢那位县令,准确的来说,我是不喜欢每一个当官的。”
苏蒹葭闻言,不由得侧头看向了白郎中,静静的等待着白郎中的下文。
“我师父一心向善,因为他治病从不会想着挣病人的钱,甚至大多数时候还得他单独掏腰包,因为我师父的这些举动,所以数十年来,一直不曾有女子愿意嫁给他,而他老人家也逐渐熄了娶妻生子的心思,将我们几个徒弟当成了他的亲儿子对待……”
“可惜啊,人大概是不能做太多善事的吧,因为做一辈子的善事不一定有好报,可若是在这一辈子里面做了件坏事儿,或者说是错事儿,那就是一辈子都无法洗刷掉的了。”
此时江大牛也割着割着凑到了田埂旁边,他早就察觉到白郎中对宋县令的态度有些古怪了,但是涉及到别人的隐私,他也没有过分深究,没想到现在苏蒹葭倒是帮他给问出来了,江大牛哪里会错过这样一个解谜的机会?
“那一年我师父按照往常一般收了个摔断了腿的病人,按照他的法子为那人续骨治疗,以我师父的本事,他既然都已经出手了,那个病人即便不能再像过去一般活蹦乱跳漫山遍野的晃悠,可是站起来却也没有多大的问题。”
“谁知道,那个病人在回去以后竟然死在了家里,病人的妻子当即便报了官,在县衙里的仵作检查过病人的遗体之后,竟然发现那个病人中了毒,而毒药就在我师父给他包扎好的药材里面。”
“之后那县令根本就没有多问,也不相信我师父的医术,直接把我师父判了个砍头的罪名……”
说到这里的时候,白郎中不禁闭上了眼睛,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
“我求告无门,亲眼目睹着师父他老人家被刽子手砍了脑袋,尸体还被悬挂在了菜市口警示世人。”
“那些曾经被我师父救治过的病人,并没有为师父喊冤,而是聚集在我师父的尸体旁边指责他昧了良心,医术不精害死了人,不配得到他们当年赠送给我师父的悬壶济世之名。”
“我本以为人心便是如此,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个病人之所以会死,只是因为买了一家药铺的药材,那药童在抓药的时候似乎是不小心给弄错了,这才会导致那个病人毒发身亡。”
“而那县令接受了药铺的贿赂,所以才会不管我师父喊冤,直接将他判了个菜市口斩首……”
说到这里,白郎中便闭口不言,只是紧紧的抿着嘴唇,原本他那张饱含慈悲的脸庞,亦是多出了几分戾气来。
“所以,白伯伯就觉得当官的没有好官,也不想给宋县令什么好脸色?”苏蒹葭见江大牛对于白郎中的秘密非常感兴趣,便主动询问起了白郎中。
“对。”而白郎中亦是点了点头,没有半点儿掩饰的意思,低声道:“我不是讨厌宋员外,我只是讨厌每一个官家之人,我师父那样一个不求回报的老好人,就因为那个贪官,以至于死了之后还得被人唾骂嫌弃!”
“你说说,我还能对这群官家之人有什么好脸色吗?”
说完,白郎中又看了江大牛一眼,便起身挑着箩筐去给其他村民们换上刚刚煮好的解暑茶了。
原来如此。
之前江大牛就感觉到白郎中对于宋员外没个好脸色,他还以为是因为流民的事情,没想到竟然跟白郎中去世的师父有关。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偏偏白郎中的师父又是个有着悬壶济世之心的长者,当年就那么死在了白郎中面前,而刽子手赫然便是一地父母官,恐怕换做是他就得心性大变了。
此刻白郎中已经继续带着苏蒹葭转悠起来,给家家户户换上了新煮出来的解暑茶,江大牛深深的看了一眼白郎中跟村民们说笑的场景,不由得叹息一声,随即便低头加速割起了面前的稻谷。
白郎中没有改变,至少他继承了师傅生前的衣钵,治病救人悬壶济世。
这一对师徒都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