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有人确实可以把自己饿到无力动弹的地步。
叶芸只是轻轻一戳。
罗秀娟应声而倒。
最后还是叶芸手忙脚乱地把她扶起身,喂着她喝完了一碗面茶。
一碗面茶下肚,罗秀娟靠着炕头休息片刻,终于恢复些许力气,她撑着身体下炕,规规矩矩地站在炕头边,守着她的儿子,拉着她儿子的手,噙着泪光的枯槁双眼无比感激地凝着叶芸。
“妹子,谢谢你,你这炕上的铺子被褥被我们的娘俩弄脏了,等会儿我给你洗了……”
这倒不用。
以她目前这个身体情况,恐怕被单还没入水,她先昏为敬。
“你们母子俩是要去哪?我这地方小,留不了你们太长时间,你们是哪个村上的?”叶芸让罗秀娟坐,眼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这年头,要饭的人其实不少。
改革分地之后,大家伙儿不再吃集体饭,也就说明公家不再管老百姓小家的事情。
一个人能不能吃上饭,全看他们家里当家做主的那个人。
这种规则也就导致一些家庭出现纠纷后,弱势的一方会被拿捏,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就是不给饭吃,或者被赶出家门,无房无地,以流浪乞讨为生。
其中最大的受害者便是女性。
当她们嫁了人,婆家没有她们的田地,留在娘家的田地也不会再分给她们一个外嫁女粮食,倘若她们跟婆家人发生冲突、撕破了脸,婆家最直接拿捏她们的方式就是不给饭吃。
这种情况下,她们要么饿肚子,要么离开那个家,要饭讨生。
这也是当下大多数媳妇被婆婆拿捏,不敢顶撞的原因。
这年头什么最重要?
填饱肚子最重要。
山里人没有太大抱负,他们甚至不知道抱负是什么东西,每天能填饱肚子,活下去,活到寿寝正终,对他们来说这辈子就值得。
罗秀娟也是这一类?
然而,罗秀娟却满眼泪水地摇了摇头,声音轻轻的说:“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上哪去……”
“我只记得我走了好久好久,翻了好几座山,我的家离这里很远……”
她是被家里赶出来的。
不是婆家,而是她自己的家。
她是未婚先孕,她的父母愤怒于她的行为,本要把她赶出家门,可家里大嫂进门三年生不出孩子,父母便让她留下了这个孩子。
大哥大嫂对她肚里的孩子很关心,孩子出生后她放心地交给了大嫂。
可好景不长。
不过半年,大嫂便也怀了孕,属于他们的孩子生下来之后,扭头就把她的孩子还给了她。
她自是开心的。
孩子可以叫她妈妈了。
可她也是担忧的,失去利用价值,她害怕父母会像之前把她和孩子一起赶出家门,更何况嫂子不是善茬,早在孩子出生后便开始若有若无地嫌弃家里多了她这一张嘴吃饭。
一开始还好。
她懂眼色,怕被父母哥嫂嫌弃,洗衣做饭全包,地里的活也抢着干,希望父母哥嫂能继续疼她的孩子。
可随着嫂子的孩子长大,家里逐渐揭不开锅,哥嫂对她的意见也越来越大,两个孩子也时常发生摩擦,即使她的孩子总是挨打的一方,可嫂子仍是心生不满,终于再又一次她的儿子被嫂子儿子咬破手指,而她儿子疼痛下不得不推搡了嫂子儿子一把的情况下,嫂子怒不可遏,口出恶言把她赶出家门。
她没办法啊。
嫂子把她赶出家门时,丁点情面也未给她留,把她未婚先孕的事情宣之与众,嚷嚷的他们附近十里八村都知晓了此事。
当初嫂子满口欢喜期盼她的儿子,变成了小野种。
当初嫂子口口声声要感激的她,变成了不知廉耻的贱货。
没有一个村子愿意收留他们母子。
无地者为流,无房者为氓,她一个流氓,除了带着儿子四处讨饭为生,还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