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万夫莫当(2 / 2)

楚氏春秋 宁致远 2809 字 2022-09-04

只听外边传来一个大嗓门,正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长公主您是不知道啊,当初情形万分紧急,我近三万大军被困在山谷中,唯一出口被秦军用乱石阻断。他奶奶的,谁也没有想到薛方仲那家伙居然亲身诱敌……呸呸呸,是诱我大赵军入伏,还带着二千人。贺兰山道路九曲十八弯的,这两千人跟三千人看起来差不多少,而且薛方仲跑在最前面,我等还以为这下总算逮到他们了,就一路追杀下去。薛方仲这厮可真是狠哪,这两千人硬是被我等杀得只剩几百人了,才将我们引到一峡谷内,当时谁也没曾细想,就跟着进去了。没想到突然间乱石滚滚,把我们退路给断绝了,再往前看,竟是一条绝路,只见薛方仲和那几百秦军顺着山藤就这么爬上去了,而后再将山藤斩断抛落。末将一看心都凉了,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我冯远今日定是毙命于此了。”

一个女声急切问道:“后来呢?”自然就是赵敏了。

楚铮苦笑了下。是冯远许唯义他们都率禁卫军回来了,看来自己至少已昏睡一天一夜了。这也难怪,自从暗中谋划兵变夺权起,自己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总在不停想着有没有遗漏之处,特别是大战将起之时千头万绪,哪一细小环节出错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时时刻刻紧张忧心,在郭怀身边还要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真可谓心思俱竭。之后又与华长风千里追杀薛方仲残军,神经亦是时刻紧绷着,即便如此,还是中了薛方仲之计,差一点就是全军覆没。

看来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的好啊。楚铮暗暗感叹,再也不干这种提心吊胆的事了,再回想那段时日,简直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

帐外冯远仍在口沫横飞地说道:“后来自然是我们楚将军横空出世。那山谷前方左侧均是峭壁耸立,根本没有可着手之处,后面则为乱石所封,唯有右面有一段可以勉强攀登。但有五百秦军严防此地,不停砸下乱石,我军将士只能四下躲避。关键时刻还得看我楚将军,只听他一声巨吼,跳下马来,手持青龙偃月刀,孤身一人攀爬着向上冲去。秦军扔下的石头,他或躲或用刀挡开,转眼就到了半山间,末将等人都在下面看呆了。”

赵敏直观听得气都喘不过来,苏巧彤虽稍显镇定些,但手心亦全是冷汗,问道:“你们将军冲上山顶了?”

“哪能啊。”冯远好死不死地停了下来,端起面前茶盏吹了数下,赵敏与苏巧彤顿时均有一种暴打此人的冲动。还好冯远只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如果就这么简单怎能显现我们楚将军英勇之处,只见山上秦军一位小白脸,力气可不小,搬起一块小山大的石头,狠狠砸向楚将军。楚将军身处半山间难以躲闪,于是双手持刀劈去,硬生生地将那块大石劈成两半,但将军的青龙偃月刀也弯曲得不成样子了。说时迟那时快,将军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一块大石又到了身前……”

赵敏与苏巧彤忍不住惊呼出声。

冯远摸了摸胸口,显然他此刻也是仍心有余悸,声音亦有些发颤:“当时楚将军已经来不及躲了,只有转过身用背部硬生生挨了一下,末将离得远,看不太清,似见将军喷出口鲜血。后来听小许说,他看得很分明,那块石头是薛方仲那老王八蛋砸的。”

许唯义脸色沉重,点了点头道:“的确是薛方仲,出手时机选择极为准狠。但将军真可谓是神人也,挨了这么一下亦若无其事一般,把已经弯折的青龙偃月刀随手一丢,两掌在山壁上连拍,如飞一般,转眼就到了山顶。秦军好象也被楚将军神勇所震惊,那一刻居然无人再扔石头了,待将军到了山顶才如梦初醒,一窝蜂扑了上去。只见将军拳打脚踢,无人可近他身,不一会儿又抢到把佩刀,如虎入羊群,杀得秦军惨叫声连连。华长风将军见机不可失,率数百精锐,身先士卒爬上山顶,与楚将军并肩而战。随着攀上山顶的我军将士越来越多,秦军逐渐开始撤退,只可惜当时我军战马尚都在谷底,终究还是让薛方仲逃了。”

一旁冯远叫道:“长公主和苏姑娘还不知道吧,从贺兰山这战后,不管我们禁卫军还黑骑军,见了我家将军都不叫楚参将了,都喊他楚神将……”

赵敏含泪噗哧一笑:“楚神将?”

冯远得意洋洋:“是啊,还是从末将第一个叫起的,后来传到华将军那里,他听了也是连连点头……”

“冯远!”内帐传来楚铮怒喝声,“给老子滚出去,到外边绕营地跑五十圈!”

赵敏与苏巧彤又惊又喜,相互看了眼,也不与禁卫军众将说一声就向内帐跑去。

听见楚铮醒了,禁卫军众将亦是欣喜无比。唯有冯远苦着一张脸,哀叹道:“这一路上都没歇息过,哪来精神再跑上五十圈啊?”

一直在旁边谨守而坐的禁卫军副将邓世方过来拍拍冯远肩膀,道:“将军只是一时气话。放心吧,若是再问起来,我等一同帮你求情。”

禁卫军这次经过血与火的洗礼,彼此之间关系更显融洽。听邓世方如此说,另几人亦纷纷称是。

“楚铮。”

见楚铮半裸着上身坐在榻上,赵敏几乎是扑到近前,语带埋怨地说道:“快些躺下,徐老太医说过,你身上伤势虽不重,但急需注重调理,否则容易落下病根子。”

苏巧彤虽亦是关心楚铮,但见赵敏这般急切模样,觉得再上前有些不方便,只好站在帐门口微笑不语。

楚铮见赵敏双目通红,容颜憔悴,不由有些感动,可见苏巧彤站在那边,又觉得有些尴尬,随口胡扯道:“尽信医不如无医,长公主应知小臣所习是何武功,不必担心。”

赵敏将被褥叠在一处垫在楚铮身后,口中说道:“都与你说过了,不要再叫什么长公主了……徐老太医乃当朝杏林圣手,连姑姑都对他十分钦佩,说论医理之道,当世无人可出其左右,南齐的什么白如民西秦的万子寿,比徐老差远了……嗯,徐老说了,你若不好好休养啊,以后可能导致每逢阴雨天便会脊背酸痛,这等慢性病症与武功高低无关,切不可大意。”

赵敏唠叨了一会儿,忽似想起了什么,回首道:“巧彤姐,你站在那作甚?过来啊。楚铮,你还不知,这两天巧彤姐也暗中哭过好几次了,之前我还从未见她流过泪呢。”

苏巧彤默默地走了过来,端起放在旁边桶中正温着的早已熬好的药汁,舀了一勺递到楚铮嘴边。

赵敏见了,有些不好意思:“我真是糊涂了,还是巧彤姐心细。”

楚铮儿时喝了数月平原城那位蔡神医的所配的奇苦药汁,已经留下了心理阴影,从那以后滴药不沾。此时又闻到那股催人欲呕的味道,正想拒绝,可看着苏巧彤平静的目光,没来由的有些心虚,乖乖地张口把药喝了下去。

赵敏亦不再说话,就这在安静的氛围里,一大碗药汁很快喝完了。

楚铮吧哒了下嘴,有些哀求的说道:“给点水吧,好漱漱口。”

见楚铮一副可怜样,两女均笑了起来。赵敏起身倒了碗水,楚铮接过咕嘟咕嘟喝得干干净净。

水喝完了,帐内又陷入了沉寂。赵敏和苏巧彤就这么坐着,楚铮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中哀叹:这咋办啊。

又过了一会儿,楚铮实在忍不住,索性豁出去了。

“敏儿,”楚铮对赵敏道,“你再打我一掌吧。”

赵敏一惊:“干什么?”

楚铮手指从她俩脸前一个个点过去:“你们两个到底想怎样,往后日子还长着呢,就这么一直僵持下去了?轻如在信中一直说你们亲如姐妹,可在我面前怎么就拉不下脸了?如果真是样,还是把我打晕过去吧,我不待见你俩人。”

说完,楚铮将被褥往头上一蒙,重重向后躺下。只听哎唷唷一声,楚铮一下子又蹦了起来,直着背痛得满头大汗。

两女大惊,忙齐上前安慰。虽说帐内只有三人,但一时间亦是热闹非凡。

帐外禁卫军众军官本还想过会儿再求见,许唯义侧耳听了片刻,打了个寒颤,对邓世方等人道:“既是长公主和苏巧彤陪着我家将军,我等还是快些走吧,免得听到些将军不高兴之事,让我等全体受罚,到时没人再可求情了。”

“小许说得是。”

“还是小许想得周到。”

众军官也已听到了,都心生去意皆表赞同,于是猫着腰轻手轻脚得离开帐蓬。走了老长一段冯远才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对许唯义道:“小许,你还记得吗,敏公主那两年到我禁卫十一营来,我等可说吃尽苦头,反正我是至今难忘。啧啧,楚将军在沙场上再勇猛亦不足为奇,最让人佩服是他居然有了敏公主,竟还敢将苏姑娘一同纳入房中,啧啧,好胆量,好胆量啊。”

许唯义听了一怔,看了看另几人,只见他们亦是脸色一变,不由苦笑着对冯远拱手道:“我许唯义对谁都不佩服,就佩服小冯你,居然连这种话都敢说出口。”

许唯义回头对邓世方道:“老邓,别再提为他求情的事了,我等还是一起在此督促这小子跑完这五十圈吧。”

邓世方深有同感:“小许此言有理。冯远听令,卸下盔甲,绕此大营快跑五十圈。”

另两人抽出马鞭,对着冯远屁股狠狠抽去:“快跑,你想死就死去,别连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