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天是让人沉醉的。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直让人昏昏欲睡。
营门的一个老兵懒洋洋打个哈欠,身边有人推了他一下:“看,那边过来一队骑兵。”
老兵闭着说道:“胡说什么呢,咱们这靠近江边,哪来什么骑兵。”昨晚与人赌骰子玩得太晚,现在他只想好好眯一会儿。
忽然只觉得身上火灼般剧痛,那老兵惨叫一声,跳了起来。只见面前一个十八九岁的军官骑在马上,手握马鞭,怒叱道:“你们水师就是这么放哨的吗。”
旁边那人连忙向那少年行礼道:“不是长官您是……”
少年满脸傲气,从怀中掏出一份兵函,冲两人一扬:“奉兵部江大人之命,由我部陈将军接管此处军营。”说完,一人又给一鞭:“闪开。”
营内三三两两的水师官兵突见闯进来大队骑兵,有些不知所措,纷纷闪到一边。
那少年手揽缰绳,高声叫道:“你们吴校尉何在,快快出来接兵部江大人之令。”
一个衣衫不整的军官慌慌张张从帐出跑出,答道:“下官在。”
那少年将兵函扔给他,道:“奉兵部令,由陈将军接管此营。”
军官看了看函上的兵部大印,似乎不假,可心中有些疑惑,怎么水师大营从未通知过此事。
骑兵队中楚洛水指指那高高的烽火台,小声对楚轩说道:“你带十人悄悄过去,务必将高台上二人射杀。”
楚轩领命,带着十骑黑骑军士,悄悄掩到高台下,道:“十人分两组,各射向一人,务必一击致命。”
十人应声散开,张弓搭箭,嗖地射出,高台上二人惨叫一声,堕落到地上。
那军官大惊,正想高喊有敌军,只觉得喉部一热,却是楚洛水身后的夏漠一箭射穿了他咽喉。
楚原生平第一次见到杀人。看着面前那军官抓着箭矢,双目突出,呵呵地叫着,他脑中一片紊乱,突然拔出腰刀大吼一声,向南齐士兵冲去。
楚洛水吓一跳,对身边夏漠说道:“这两个是我堂弟,你速带人跟上,一定要保护他们周全。”
夏漠一勒缰绳,笑道:“大哥放心,这事包在小弟身上。”
黑骑军如狼似虎般在营中肆虐着,南齐军队慌乱中抵抗了几下,很快就崩溃了。一千骁骑军守住营门,黑骑军十人一组,有条不紊的狙杀着,轻松之极。
营内的惨叫声渐渐稀疏了,楚洛水叫过夏漠:“命一些人在方圆五里内进行搜索,决不可放过一人。”
楚原木然坐在马上,身上溅了不少鲜血,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几人,只记得自己不停追逐着那些惊慌失措的南齐人,不停地挥刀,随之而来的是不断地惨叫……
突然觉得肩膀一沉,只听楚洛水说道:”小原,你没事吧。”
楚原强笑了一下:“没事。”
楚洛水将楚铮扳过来盯着他道“我第一次杀人也和你差不多,眼前一片茫然。可这是在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来不得半点心慈手软,否则死的人就是你。你如果觉得不舒服,晚上你就不用参加了。”
楚原直了直腰道:“不,洛哥,我已经好多了。这些是小弟必须要经历的,洛哥不必过于担心。”
楚洛水眼中露出欣赏之色,道:“好,晚上冲锋时你和你哥尽量跟在我身边,让南齐人看看我们楚氏三兄弟的厉害。”
楚原被他说得豪气陡生,笑道:“是,让他们知道厉害。可惜小铮还小,不然我们就是四兄弟了。”
楚洛水暗暗摇头,心想如果是那小子在身边,他倒反而不用那么担心。
楚名棠站在甲板上,一旁楚铮也学着他束手而立。
“前线王副统领报,南齐水师大营已发现我军,正在登船。”
楚名棠瞳孔微缩,他等的就是这一时机。
“传命下去,点炮。”
听到炮响,赵国水师开始向前推进,船速逐渐加快。
南齐水师大营外的树林中,楚洛水和刘启善分别传令:“冲锋。”
不久,水师大营隐约可见,楚洛水命道:“解开马嘴的套子。”
二万余匹马已憋了很久,齐声长嘶。南齐水师大营阵阵骚动,不少人探头观看。突然一人狂叫道:“是骑兵,赵国的骑兵!”
“快关上营门,赶快放箭。”
黑骑军斜举圆盾,浑不在意,这稀疏的箭雨比胡蛮的差远了,南齐大营那稀松的栅栏根本挡不住黑骑军跨下的高头大马,势如破竹般眨眼间冲入了水师大营。
南齐水师大营多数人刚刚调往江边去了,留下的只是些老弱残兵,黑骑军如犁地般左右来回冲杀了几遍,又放了几把火,重新集合,向江边驰去。
走到途中,遇到南齐的一支队伍。原来前往江边大营的水师官兵发现大营火光冲天,领队的将领心知不妙,忙令两千人回营支援。他只以为是北赵的小股偷袭部队,却没想到来的竟有数万人,而且在半路上就碰上了。
楚洛水和刘启善当即立断:快速冲过,决不纠缠。
两万赵国骑兵很快追上了水师大营赶去增援的队伍。只能说楚名棠所定计谋毒辣无比,先将水师在江面一字排开,待南齐发现后立即进攻,南齐水师当然从大营速调兵增援。而大营中大多数是水兵,是要上船作战的,当然不会带什么兵器,兵器都在船上。
两军厮杀片刻,楚洛水和刘启善发现对手竟然大都手无寸铁,这种纯粹杀戮毫无意义。于是将军队一分为二,各留下三千人,将这批看来尚有两万余人的南齐人围住,其余继续向江边冲去。
快到江边时,南齐在岸边进行防御的部队发现了赵国骑兵,纷纷放箭。赵国军队直至此时才有些一较大规模的伤亡,但骑兵冲击之势如雷霆万钧,势不可挡,刹那间冲了过来,展开了骑兵对步兵的屠杀。
黑骑军仍勇猛无比。骁骑军原本就训练有素,经过一天几次战斗,逐渐被黑骑军感染,体内的血性亦激发出来,不停冲杀着,再不似初次作战时那般手拙。两军不自觉各自分组,相互配合,逼得南齐军渐渐向江边退去。
楚洛水一声呼啸,分散在战场各处的黑骑军重新聚集。楚洛水一挥手中刀,黑骑军如同一股黑色洪流,从南齐军中冲过,随后重新一字排开,张弓搭箭,对准后退的南齐军。
楚轩楚原两人领着一千骁骑军一直跟着楚洛水,两人俊秀的脸上此时亦全是狰狞之色,身上也负了多处伤,那一千骁骑军也已折损数百人。
刘启善见黑骑军如此阵势,忙令骁骑后撤百步,再夹缠在南齐军中,依黑骑军的凶残,难保会不会连自己也一起射了,向左右命道:“准备放箭。”
经过这半个时辰的厮杀,南齐水师尚余八九千人,只不过气势全无,见前后敌军都张弓搭箭对着自己,感到大势已去,不再抵抗,纷纷举手投降。
简单清理了战场,刘启善和楚洛水商量了一下,黑骑军不服水性,留在岸上看守战俘;而这一万骁骑军是楚名棠精挑细选的,大都粗通操船之术。刘启善一声令下,全都下马,登上了南齐江边尚未开走的船只。
此时天色已明,江中的南齐水师终于发现岸边不大对劲,便派了两艘小船返回看个究竟,不料还未靠近岸边,便给一阵箭雨给逼退了。
南齐水师见后院失火,顿时慌乱起来,而王明所率的北赵军乘机大肆攻击。南齐水师更无战意,领军将领见势不可为,无奈只好下令突围,往长江下游驶去。
江边大营往东九十里处,近江村。
南线大营另一副统领陈尚志在舱中来回走动着。他大概来四十五六岁,脸色紫红,一看便是从江边长大的人。
对于这次没能领兵作战,陈尚志略有不满,但他也无可奈何,因为这是楚名棠亲手定下的,而他则是楚名棠一手提拔的。
陈尚志以前只是平原郡江边大营的一个普通的校尉,楚名棠任太守时常到江边视察。陈尚志领兵有方、武艺高强,很快就给楚名棠留下深刻印象。江边大营虽隶属南线大营,但毕竟是在平原郡内,很快楚名棠通过当时南线大营老统领将他提为偏将。楚名棠就任南线大营统领后,陈尚志一路飙升,从偏将到南线大营左将军、再到副统领,前后不过一年多时间,晋升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一个江边渔夫之子,居然能当上副统领一职,陈尚志对楚名棠感激涕零。
陈尚志知道,此仗打完后,楚统领就要到朝中去了。南线大营统领一职当然是王明远莫属,此番让他领军水师,自然是为他积累军功的。陈尚志摇摇头,王明远毕竟是楚统领夫人的堂弟,又是靖北侯府王家子弟,楚名棠两者相较取其重,当然选王明远了,不过自己也该知足了,何况以后这统领一职也未必没有指望。
“报副统领,南齐水师溃败,正向我处逃来。”
陈尚志精神一振:“传令下去,各船点火。”
楚洛水和刘启善过江后,陈尚志便率一万水军到此,并将两军渡江用的小船集中起来,洒上桐油,用铁索串联。此时见南齐水师沿江而下,赵国水师点燃船只,顿时在江面形成一道火墙。
南齐水师见状,阵脚大乱,立刻极力减速。从后追赶的王明远部随即赶上来,这边的一万水师也绕过火墙,冲了上去。
陈尚志站在甲板上,见两军对南齐水师已成合围之势,笑着对身边人说道:“看来此次南齐人是在劫难逃了。”
一个校尉叹道:“只可惜那么多船给一把火烧了。”
陈尚志斥道:“你懂什么,如果不是这把火,南齐水师顺流而下,以破釜沉舟之势,仅我军一万人如何能拦得住。至于船只那算什么,此仗胜了,南齐水师那么多船,你们一人分一艘都够了。”说着,陈尚志也忍不住笑了。
看了看远处,陈尚志道:“我们走吧,向王副统领讨杯酒喝喝,打了这么大的胜仗,他应该好好请客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