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琳一拍手,道:“那就以王明远为主,陈尚志为辅。陈尚志此人我亦略有所闻,打仗极为勇猛,但此人毫无背景,若他为主将,将来不知他会倒向朝庭何方势力,除非确认他向大哥效忠,否则只可为副将。王明远只要有嫂嫂在,必可压制得他。”
楚名棠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府内管事李诚走了进来,呈上一份拜贴:“老爷,门口有客人求见,说是从京城来的。”
楚名棠有些疑惑,京城会有何人来。他接过贴子打开一看,不可置信地咦了一声。
楚琳忙问道:“是什么人。”
楚名棠长吸了口气,道:“是京城楚府的大印,看下面的印记来人应该是二叔楚天成。”
楚琳一惊:“他来干什么?”
楚名棠道:“不管他为何而来,先去迎接吧,毕竟他是长辈。”
楚夫人翻了翻拜贴,却道:“不可。他此次前来只以楚府印记表示,并未署名,看来不想为人知,让李管家将他带到此处便是了。”
楚名棠知自己这夫人本是靖北侯府的大小姐,对世家礼仪甚是熟悉,便命李诚将二人带至书房来。
待李诚出去了,楚夫人想了想笑道:“夫君不用担心,如果不出妾身所料,楚天成此次前来应该是件好事。”
李管家领着楚天成到了书房,楚天成和那少年向楚琳施礼道:“参见贵妃娘娘。”语中并无惊异之感,似早已知楚琳会在此地。
楚琳说道:“二叔免礼,这是自己家里,不用多礼。”看了看那少年,楚琳问道:“这位是?”
楚天成忙道:“他是老夫的侄子,楚名祥,祥儿,还不拜见你名棠大哥和嫂嫂。”
楚名棠拦住了,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气。二叔、名祥弟请坐。”
“二叔此次来平原城,不知有何要事?”
楚天成笑道:“老夫此次特地前来看望名棠贤侄,同时恭祝贤侄荣任南线大营统领一职。”
楚名棠拱手道:“那是只是皇上错爱,小侄愧不敢当。”
“呵呵,贤侄客气了,应该是皇上慧眼识才,贤侄才能过人才是。”
“二叔客气了。”
楚天成道:“自从贤侄到平原郡任职以来,将平原郡治理的井井有条,先前进城我与云儿看了一下,平原城百姓安居乐业,都说幸亏有楚大人你啊。”
“二叔过奖了”
楚名棠久经官场,这些没营养的场面话应对自如,虽然心存迷惑,却没露半分不耐之色。
两人相互吹捧良久,楚天成道:“贤侄虽只为一郡太守,但对大赵国南方三郡的楚氏一族也是照顾有加,老夫在此谢过了。”
楚名棠暗想,快到正题了。他才不信楚天成是专程来看他、夸他的,口中仍谦逊道:“那是小侄应该做的,毕竟小侄也是楚氏族人。”
楚天成道:“是的,我们都是楚氏一脉啊。从本朝太祖起,朝中历代相国楚家人占十之三四,仅我大哥在相位上就有二十年之久,真是权势赫赫,一时无俩。但俗语说的好,‘盛极而衰’,即使是当年秦王政横扫六合、九州归一,却也亡于二世,我们楚氏一族已经风光了这么多年了,也算是个异数,贤侄你认为如何?”
楚名棠笑道:“楚家现有大伯掌权,又有二叔您这样的才智之士,哪来‘盛极而衰’这一说。”
楚天成摇了摇头,说道:“老夫听说那天朝堂之上,皇上原本想命你任吏部尚书,郭怀任兵部尚书,除你堂哥名亭,朝中之人几乎人人反对,最后只任命了一个郭怀,如此看来朝中大臣对我楚家忌讳甚深哪。”
楚名棠淡淡地说道:“名棠身为大赵臣子,无论身居何位,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楚天成叹口气道:“名棠啊,你二叔我是个爽快人,就直说吧,我们上京以前的确有对不起你之处,家族中还有人对你多次打压,老夫知道你心里很是不平。”
楚名棠目光一冷,口中却仍笑道:“哪有此事,上京楚家对名棠向来照顾有加,当年名棠与拙荆成亲还是大伯做的主婚人呢。”
楚天成听若未闻,继续说道:“但名棠你毕竟姓楚,走到哪别人都认为你是楚氏族人,即使是当今皇上,也未必完全将你当成楚家的外人。”
楚名棠脸一沉,道:“二叔,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天成转而不答,对一旁的楚名祥说道:“你先出去,在门外侯着。”
楚名祥虽有几分不愿,但不敢忤楚天成之意,只好起身出去。
楚天成向楚名棠道:“你天放大伯也托老夫给贤侄带来一件礼物。”
楚名棠冷冷说道:“小侄乃晚辈,怎敢受大伯之礼。”
楚天成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说道:“贤侄先看了再说。”
楚名棠接过来打开,一旁的楚夫人惊道:“楚府执事牌。”
楚名棠有些不信,仔细看了看,的确是代表着楚氏家族长老至高权力的执事牌。
楚天成在一旁说道:“这是楚家首席执事的令牌,贤侄如果接受了,在楚氏一族中地位尚在老夫之上,仅次于楚氏宗主。”
楚名棠等三人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想到楚天放竟会如此大方。
楚琳忽讥道:“二叔,如果不是今天我大哥身居高位,上京楚家又怎会如此。”
楚天成直言答道:“不错,但恐怕还得加上贤侄女,你对皇上的影响后宫中无人能比得上。”
他转向楚名棠道:“宗主还让我给贤侄带一句话。”
楚名棠仍在翻看着那块令牌:“怎么讲?”
楚天成一字一句地说道:“宗主许诺,他日你登上相国之位日,便是成为楚氏宗主之时。”
此话如同石破天惊,将三人震得头晕眼花,楚琳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楚天成微笑道:“贤侄女,二叔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楚琳想了一会儿道:“那楚名亭呢,他现在身为刑部尚书,不是一直是你们下任宗主的人选吗?”
楚天成苦笑了一下:“名亭这个尚书,只不是大哥退下来之时皇上给楚家的一种抚慰吧,这些年来他在刑部可以说一事无成,如何让大哥放心把宗主的位置交付于他。名棠,宗主还许诺,等你到朝中之时,我们会让名亭外放到一郡去当太守,如果你当了宗主之后,名亭如果还总给你添乱的话,那你……就看着办吧。”
楚名棠等默默不语,他们都知道尚书比太守高了出一级,向来只有太守升迁至尚书,尚书去当太守,看来是要给楚名亭安个罪名下放了,至于那句“看着办吧”就等于将来若是不得已之时他的性命就交于楚名棠处置了。
楚名棠忽然笑着道:“二叔从京城远道而来,一路上辛苦了,小侄让下人先给二叔和名祥弟安排好住处,先去歇息一下,今晚安排家宴给二叔接风。”
楚天放也笑道:“那就多谢贤侄了,久闻平原城瘦西湖风光无限,二叔可是向往已久了。”
楚名棠道:“那是当然,到时小侄一定亲自作陪。”
“来人,将二位客人带到客房歇息,二叔,您请。”
将楚天成送出门,楚名棠回到屋里。三人沉默了一会,楚夫人突然笑了起来。
“好个楚天放,妾身真是佩服之至,难怪能把持朝政二十年,楚氏家族危机含而未露,他就能采取如此之手段。夫君,妾身一直为多年来家父被你大伯苦苦压制而愤愤不平,到今日妾身是真服了,家父一点也不冤。”
楚琳若有所思:“嫂嫂的意思是这事对咱们是极为有利?”
楚夫人看了楚名棠一眼,笑而不语,她相信丈夫也已看透其中奥妙。即使在楚琳面前,她也不想过分抢丈夫风头,作为一女子,既然有幸嫁了一个才智极高的好丈夫,自己主要时间还是相夫教子吧。
楚名棠沉思了一下,说道:“此事应该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皇上对楚氏一族忌惮由来已久,虽然大伯已经退隐,但由他在幕后掌控,楚家在朝野势力未减。若是想把楚家连根铲除,皇上未免力所不逮,还有可能引起朝野动荡。如今大赵边疆不宁,狼烟四起,皇上是断然不会如此做的。但如果用为兄来对付京城楚家,为兄也是楚氏族人,又身居高位,族人虽有不满,却不至于朝野不安。而且日后就算为兄若对皇上不忠……”楚名棠声音低落下来。
楚琳接口道:“如果大哥不忠,皇上也可以将你轻易扳倒,楚氏族人不会大力相助,可能还有人拍手称快。”想到那枕边人心机如此深沉,楚琳有点不寒而栗。
志大才疏。
楚夫人心里暗想,只是顾忌楚琳不便说出,便向楚名棠说道:“夫君,你说我们该如何是好。”
楚名棠摇了摇头,说道:“为夫虽与京城楚家素有嫌隙,但还做不出加害族人之事。”
楚夫人点头道:“夫君说的是,楚天放是个完全以楚氏家族为重的人,他既然应下此事,那肯定会全力协助夫君,除非近期京城楚家又出一个才华绝世的人物方可威胁到夫君,但妾身想这不大可能,不然楚天放完全可以再等上一段时间,而不必急着将宗主之位传给夫君这个旁系之人。”
楚夫人看了看楚琳:“其实如果答应此事,对小妹也大有好处。”
楚琳不解道:“我?”
楚夫人笑道:“你想,小妹在宫中受人排挤,你这唯一的大哥又远在平原郡,根本帮不了她。若京城楚家能全力支持小妹,再加上我们王家,上下打点,小妹在后宫定能威信大增。那皇后虽母凭子贵,但只不过是礼部韦尚书的远方侄女,哪能与我们相提并论。到时候皇后再训斥小妹,小妹你可以去撕她的嘴皮子了。”
楚琳忍不住一笑:“她若有嫂嫂一分厉害,我在后宫早就没立足之地了。”
※※※
家宴完毕,楚名棠夫妇留楚天成在书房喝茶。
几人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会儿,楚天成不想再兜圈子了:“名棠,你准备如何回复宗主。”
楚夫人给楚天成茶盏中续了点水,笑道:“二叔,我们把事明了说吧,大伯所许诺的,其实对夫君并无太大意义。”
“哦?”楚天成道,“何以见得?”
楚夫人轻笑道:“大伯抛弃亲子而欲立夫君为楚家宗主,想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楚名亭虽说不成器,但做个楚家的太平宗主还是可以勉力为之的,大伯忽有此举,恐怕是在担心重演当年武帝力诛董家之事吧?”
“秀荷侄女果然秀外慧中,将其中利害说得一清二楚。”楚天成笑了笑,从怀中掏出封信来,“二叔年纪大了,这一路颠簸把这事给忘了,这是令尊给你和名棠的家书。”
楚名棠夫妇大奇,王烈与楚天放两人在朝可说势不两立,怎么会托楚天成带信过来?
楚名棠接过来打开一看,信中只有八个大字:认祖归宗,其益无穷。
夫妇二人面面相觑,神色极为古怪。楚名棠先前唯一的顾虑就是如果答应了楚天放,自己岳父这边怎么交待,没想到他老人家不但不反对,反而写信劝自己认祖归宗。
楚天成对信上内容也十分好奇。当时楚天放将这封信给他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命他转交楚名棠。他也感到不可思议,什么时候大哥与王老匹夫化干戈为玉帛了?
楚名棠看了夫人一眼,楚夫人微微点头,虽然她也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但这封信的确是自己父亲所写。
“二叔请稍候,”楚名棠站起身来,“小侄夫妇失陪片刻。”
“名棠请便。”
到了内室,楚名棠问道:“夫人,你说岳父大人是何意思?”
“妾身不明白。”楚夫人若有所思,“不过多年来妾身一直有些奇怪,家父明明有几次可以大肆打击楚家势力,可却似突然间变糊涂了,眼睁睁地看着良机转瞬即逝。而且楚王两家百年来虽说争斗不休,但都是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真若到激烈对峙之时总能大事化小。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楚名棠倒吸口凉气:“这倒并非全无可能。据为夫所知,当年先行公与镇远公同在本朝太祖帐下效力,两人本是好友,我大赵建朝后却不知为何突然反目成仇势不两立,太祖多次安抚也未见其效,只好将镇远公调往北疆大营,先行公则弃武从文,成为本朝第一位相国。如果这事的确是二位先祖故意为之,真可谓深谋远虑啊。”
“不错不错,”楚夫人连声说道,“百多年来太祖和以后几位皇上一直利用楚王两家相互牵制。想那开国九大世家中,黄、谢、林三家不到十年便被诛杀殆尽,其罪名却疑点重重。你我两位先祖战功赫赫尤在这三家之上,可终究幸免遇难,恐怕与此大有关系。”
楚名棠一击掌:“如此说来,大伯许诺为夫接替楚家宗主之位,说不定也有岳父大人之功。”
“不是说不定,而是肯定,不然这封信绝不会通过楚天成才交到你我夫妇之手。”楚夫人忽脸现怒容,“这等大事,父亲居然瞒了我那么久。亏我当年还苦心积虑积帮他对付楚天放,原来全是白费心机!”
楚名棠劝解道:“这也怪不得岳父大人,此事如此机密,恐怕只有两家宗主才知晓,夫人不见二叔也是满面疑虑么?”
楚夫人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有劳二叔久等了。”楚名棠从内室走了出来,楚天成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楚夫人脸色不佳,不由心中忐忑,道:
“名棠……”
“二叔,”楚名棠心意已定,“名棠身为楚氏族人,自然无论何时都维护楚氏一族利益。”
楚天成心一松,笑道:“那就好。名棠贤侄果然是个重情义之人。”
“但小侄也有两个请求。”
“请讲。”
“一是京城楚家在京中要全力支持小妹,助她在后宫掌权。”
“这个当然,宗主和大嫂一定将贤侄女当亲生女儿看待。”
“二是此事虽不宜大肆张扬,但家族中的所有执事长老必须知道。还请宗主和二叔多费心,名棠不想将来任宗主之时族中还有不服之人。”
楚天成想了想,道:“可以。宗主和二叔我当然全力支持名棠。”
楚名棠笑道:“那宗主和二叔还有要名棠去做的吗?”
楚天成摇头道:“没有什么,只要名棠时刻以楚家为重。”楚天成知道这等大事,只要楚名棠表明心迹,根本不需太多废话。
“名棠自然尽全力而为。”
“那我们击掌为盟。”
“啪”
两人手在空中紧紧地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