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灵之地变成寒山阴眼,这件事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千仞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刚才确认时辰已过天劫却未至,这才融会贯通,整件事也变得透彻了,那个养魔胎的人,虽然没移动句芒种的位置,但是改变了这里的情势,把山阴戾气引了过来。
其他人还在思索,何小沙已经悚然而惊:“有人改了大山的格局?变了这里的风水?”
何家传人精通各种江湖术,对风水青乌也有些了解,大概听懂了千仞的意思,风水荟萃了山形水势浑然天成,可不是用几块砖头摆出来,难能说改就改,除非动手的人,既精通青乌之术,又有移山填海之能。
“要接引大山戾气,也未必非得开山破土!”千仞说着,猛地刹住了脚步,冷笑了一声:“就是这里了!”随即双手十指交叉,做了一个体前驱的姿势,结在一起的掌心飞快的在地面上按了按,在他一按之下,看似结实的地面爆出了一声好像瓷器崩裂的脆响。
跟着千仞跟前的地面上,迅速的长出了一层龟裂细纹,好像有生命似的向着四周迅速蔓延,一直散成了一个直径十几米的正圆。
猴子跳出了圈子,沉声提醒其他人:“小心看仔细了!”
龟裂结成正圆之后,不再向外扩散,但是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在劈里啪啦的叠叠轻响里,不停的把圈子里的山石泥土搅散、冲裂,眼看着那一片山脊越来越细碎,一层层的松动着,直到十几分钟之后,龟裂圈子里的泥土全部变成了最细密的齑粉,比着最好的面粉还要均匀细碎上不知道多少倍!
几缕山峰轻扬掠过,齑粉转眼四散纷飞,只在留下了一个圆溜溜的大坑。
千仞冷笑着:“养魔胎的人,在这里种下了一个法阵,法阵运转不息,这华山中的寒戾就会被不停的引过来,久而久之凝成了山阴的玄武吞天之势。”
一群人都围拢到圆坑边缘,其下大约十几米的深处横着一块巨大青玉,上面刻画着一副日月星辰图,另外间杂着几个怪里怪气的符篆,看上去根本既没有法力远转,更谈不上宝气氤氲,和普通的大石碑比起来,也就是质地平滑些。
小沙还是有些不服气,不过这种事已经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长大了嘴巴想辩驳,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千仞的耐心倒不错,不紧不慢的给他解释:“青乌之术辨识阴阳、指点灵犀,说穿了就是参研山势水形与天地灵元之间的关系,不过天地灵元在运转之间,可不单单依着山水的形痕。”
千仞越说越来精神,眼神已经变得清澈而深邃,但是脸上还是痴痴呆呆的傻猴子模样:“日升月落、斗转星移,莫不带有浩然巨力,小到花草荣枯、大到四季转乘,轻到滴水溅落、重到汪洋潮汐,每一样都是被日、月、星辰之力催动的!华山里的灵元,又何尝不是如此!山水之势不变,日月轮转却变了,你所谓的风水自然也就变了!”
何小沙哪听过这种说法,在愣了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日升月落、斗转星移当然会影响地球…那个天地。但是这些都是亘古恒定,从不曾变化的东西,风水的算法自然也是在设定了这些固定不变的条件后才能推衍的!”说着,满脸不服气的冷笑道:“照着你的说法,养魔胎的人,是用这块石板改了天星运转的那些时间、距离之类的规律?这…这也太……”
温树林一直在直着耳朵听着他们说话,情不自禁的替小沙接道:“太扯了!”
温乐阳嘿嘿的笑着,修改山形水势来改变风水就已经不靠谱了,按着猴子千仞的说法,竟然是通过法阵改变星辰的运转,温乐阳虽然读书不多,但是也能猜得到,还别说太阳怎么着,就是地球转着转着突然停下了一秒中,那巨大的惯性就足以把整片大海全部兜上陆地。
囡囡看着两个大小伙子外加一个老头子把猴子围起来满脸不服气,赶紧迈着小碎步跑过来,把千仞挡在了身后。
千仞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虽然明知道他是个见识通天的远古修士,可是看到猴子摇头任谁都会觉得可笑:“当然不是改不是变,而是借!这是修习日月之力、星辰之威的道法,莫说你们不懂,就是我也只是听说过一些皮毛!这座法阵并不是破坏了日月轮转的规律,而是借来日月星辰之力,改变了华山中灵元的流转,把这座木灵之地生生变成了山之阴眼!”
莫说温乐阳等人,就连苌狸都听得目瞪口呆:“布下这座法阵,饲养魔胎的人到底是谁?”通过一座法阵接引日月之力,来改变天地灵元运行,这样的法术连听都没听说过。
温乐阳心里打了个突,隐约想起来当初在徙尔小镇下遇到猴子千仞的时候,他曾经说过大仇人孔弩儿参习的是天地之法,悟的是日月交叠星辰移转之力。
“孔弩儿!”果然,猴子从口中吐出已经被他嚼碎了咬烂了的三个字,之后又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如果不是他,又有谁能找到这枚句芒种的所在,又有谁能这么小的一座法阵偷换了大山的灵秀!嘿,他的长相、说过的话、他参习的功法、他刻撰的字迹、他一切的一切,我一时一刻可也不敢忘记!”
千仞的话再明白不过,石塔下的魔胎,是孔弩儿刻意饲养的。
温乐阳长出了一口气,现在有证据了,魔胎是人养的,杀了不算毁造化,自己这也算‘渡劫成功’了,他这一天里提心吊胆,遗书写了快半本,爹妈、爷爷、大伯、两个待嫁的小媳妇甚至不说不做蚩毛纠二娘刘正等人有留言,现在突然没事了,惊喜安慰有之,另外还有一种蓄满全力的一拳砸进了空气里那种空空荡荡的不舒服。
苌狸喃喃的念叨了几遍‘孔弩儿’这个名字,明秀的眸子中充满了妖仙本能般的警惕:“这个孔弩儿……到底是什么人啊!”
温乐阳蹉跎了一会,跟着又想起来一件事:“孔弩儿害你,难道…就是要用句芒种养魔胎?”
要把句芒种养成魔胎,就要想办法把种子里的仙根灵元去掉,孔弩儿选了千仞当抽水机,倒也说得过去。
千仞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养魔胎和末头窟的存亡没有一点关系,可他把我封入金猴子,是为了割断我和末头窟之间的联系,继而保住这片被催发的木行之地。孔弩儿应该还是要用末头窟来炼制他说的法宝,至于他为什么要养这个魔胎,我还想不透!”
魔胎不是宠物,养大了就是魔,根本不会听话,更不会认主。
从魔胎死了之后,裹环就开始忙活着适应新身体,现在终于忍不住开口搭腔:“那个孔弩儿养下了句芒种没错,但是他可没想把句芒种养成魔胎!句芒种里的魔障是在不知道多少年之后自己找到老子的分身,才得到命火孕成了胎形。依着孔弩儿的势力和手段,想要帮句芒种找来命火易如反掌!”说完,裹环又意犹未尽的补充了一句:“后来句芒种里的魔障化成魔胎,恐怕那个孔弩儿也想不到!”
猴子千仞恍然大悟,用力点了点头:“孔弩儿搞什么鬼,就养下个句芒种,又不让它成形……”
这个问题恐怕也只有孔弩儿本人才能回答了,反正现在也没有了天劫,看看天色已经东方大亮,小沙开始手忙脚乱的收拾行装,准备骑着温乐阳往神女峰上赶了。
这时候苌狸突然望向锥子,没头没脑的问了句:“你以前是被人杀了,抽掉了元神炼成的天锥?”
锥子的眼中怒气一闪寂灭,神情变成了温乐阳最熟悉不过的那种怯怯:“你揭这些,不怕我伤心么?”
温乐阳心里苦笑,不明白师祖奶奶怎么又发难了,赶忙挡在了两个妖仙中间,锥子现在的表情楚楚到了极点,她这副模样,就是要杀人了。
不料苌狸没像平时那样继续嘲讽下去,而是挥了挥手,目光里没有一丝敌意:“没心思跟你打架,你现在能想起多少?我只想问你,有没有想起来,当初抽走你元神的,到底是人还是仙魔?”
锥子凄惨的笑了:“他的样子模糊的很,但是……应该是人!如果是神仙施法,我又哪能保住前生的记忆!”
抹去记忆或者封印记忆,靠得是法术,但是归根结底拼的是力量。按照锥子现在的实力推断,既然锥子的记忆是被封印而不是彻底抹去,那就说明对方虽然强过她,但是绝不会到仙佛那般的境界。
苌狸点头继续笑道:“黑白岛上九根天锥,都是被人炼制而成的,那镇压九头怪物的,估计也不是什么远古大神吧!”
锥子的双眉皱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不过…到底怎么回事,还是要等我记忆恢复才能知道,算来算去,我原来以为的生身父母,才是仇人!”苌狸霍然发出一阵愉悦之极的笑声,锥子再也忍不住,叱喝一声荡起一片冰锥就砸了过去。
苌狸哎哟一声,一边躲避着锥子的神通,一边忙不迭的摆手:“别打别打,我不是笑你!我笑得是压在我头上的天谴,和杀魔障一样,断碎天锥放走柳相跟本就没有天劫。”
这份惊喜来的实在太过意外了,以至于温乐阳呆立当场,彻底懵了。
“因为有人刻意饲养句芒种,即便它化成魔胎,温乐阳杀死它也没有天劫!”裹环在石塔中一字一顿的沉声说:“凝练天锥的是修士,黑白岛布下镇妖大阵的也是修士。镇压九头怪物的是人,不是天!就算我们打碎天锥破了修士的阵法,帮着九头怪物重返人间也算不上逆天行事!根本没有什么狗屁天劫!”
囡囡小五嚼着口香糖,满脸的无所谓,奶声奶气的问裹环:天劫没有了?那…月票还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