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位陪着苏暖来接受产检却时而对权威提出质疑的男士,主治医生摇摇头,随即便听到苏暖的声音:“怎么样了?”
这么清醒的产妇其实有点让人为难,医生看了看,沉忖了几秒回答:
“应该……不会很难,小家伙们看上去……挺通情达理的。”
苏暖仿佛使尽了全力一般挤出一个笑容,“医生我准备好了。”
医生点点头,内心无奈,虽然说生孩子这种事需要母亲配合,但也并不是母亲说准备好就行了,关键还要看肚子里的孩子愿不愿意听话地出来。
阵痛没有停止过,虽然这符合临近生产的惯例,然而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地顺利,苏暖已经疼得脸色越发苍白,握着手术台沿的手背上青筋乍现:
“为什么还不出来?”
“我想,小家伙们可能想白天出来吧。”
苏暖眼角一抽,没有剩余的精力开玩笑,松了口气,然后就晕了过去,医生和护士们都大惊,急忙凑上去,却看到苏暖呼吸平缓,竟是睡着了。
隐约听到手术室外喧闹的声音,十几位医护人员有些不解,主刀医生早已见怪不怪,这一家子还真是奇葩,老公在外面心急如焚,老婆却在手术台上睡着了。
陆暻泓被匆匆赶来的陆家长辈们拦在了手术室外,满眼血丝,一旦他有向手术室移步的趋势,便有一两个人把他拉回来,不允许他半途去打扰手术。
手术室里的灯一直亮着,死寂般的毫无动静,外面的阳光照亮了走廊的一角,陆暻泓终于难以忍受烦躁,趁纷纷出神的众人不注意,闯进了手术室。
重新合上的手术室门隔绝了兄长和姐姐嫂嫂们的制止声,他的脑海里只有苏暖躺在手术台上痛苦生产的情形,而他的闯入也让医护人员茫然地面面相觑。
陆暻泓一瞧见台上失去意识的苏暖,立刻皱紧眉头,冷冽了眼神,看着主治医生语气不善地质问:“你对她做了什么,如果不会就出去换人进来。”
“臭小子,有你这么质疑权威的吗?”
医生只来得及骂这一句,因为陆暻泓已经冲过来抱住了台上的苏暖,轻拍苏暖的脸颊柔声一遍遍地叫唤:“暖儿,暖儿……”
还真的是对待别人像冬天般寒冷,对待娇妻像春天般温暖!
医生一把撤掉自己的口罩,摇摇头:“情况不太妙啊……”
“大的小的统统都要!”
陆暻泓意志坚定的一声命令让医生直接脱掉手套,一巴掌重重地拍在陆暻泓的后脑勺上,恨铁不成钢般地教训:
“我说你能不能让我说完?你老婆自己睡着了,又要顺产,她不醒着让我们怎么开始帮她?”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陆暻泓白白挨了一记打,火气噌噌上冒,但和苏暖的生命安危相比,还是强行忍下了,或许是听到陆暻泓的声音,苏暖竟逐渐地苏醒过来。
陆暻泓看得胆战心惊,无论医护人员怎么劝说都不肯再松开苏暖,执意地陪护着,医生轻哼一声,“随你。”说完便投入了这一场艰巨的生产之中。
两个小家伙并不让人省心,折腾了大半天一直都不肯出来,每一次苏暖疼得难以忍受,让众人都惊慌,以为这对双生子即将面世的时候,她又停下来。
感觉没那么疼了,苏暖便几乎立刻又睡过去,众人也跟着喘了口气,稍稍放松下来;结果她又在下一秒尖叫起来,众人又跟着紧张备战。
如此反复无常无数次,令人疲惫不堪,连医生都开始担忧了,这对双生子本就是非足月出生的,一旁都准备好了温箱,只等着他们乖乖地落地。
剖腹产或许很快就能解决他们的担心,可是谁知道当他们决定剖腹时苏暖偏偏再次开了胯,正当医护人员纠结不已时,苏暖又开始尖叫起来。
苏暖每一次扯破嗓子般的痛呼都像要割断陆暻泓的咽喉,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让他控制不住地心悸,仿若万蚁蚀心,终于倏然起身扯住了医生的衣领:
“不是说醒了就可以生了吗?现在是怎么回事?你的专业知识去哪里了?你不是本市最好的妇产科医生吗?为什么连个孩子都接生不下来?”
医生被紧致的衣领扯得喘不过气,这斯文人动起粗来比野蛮人好可怕,忙冲身后的护士摆摆手,没过多久,手术室的门打开,进来两三个男人,都是陆家的兄长,冲医生抱歉地一笑,稍后沉了脸硬是拽着陆暻泓往外走。
“姐夫,四哥,五哥,你们放开我,我还要陪暖儿生产!”
陆暻泓想要挣脱开兄长的束缚,岂知几人一听他的理由,更加沉下了脸色,一点也没有回旋的余地,毫不理会陆暻泓的反抗,拉着人就走。
恢复了安静的手术室,在苏暖的一声尖叫里再次回到紧张的氛围里,终于在下午两点三十四分的时候,医生摸到了婴儿的脑袋,然后在苏暖歇斯底里的痛苦声中,陆暻泓的第一个孩子呱呱坠地。
第二个孩子也很顺利地降生,是一对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子,紧闭着眼,医生剪短脐带,然后拍拍孩子的小屁股,孩子的哭声震响了手术室:
“恭喜陆太太,是两个男宝宝。”
苏暖脸上挂上一个浅显的笑,望着医护人员手里那两团肥嘟嘟的肉团,还没来得及让医生抱过来让她看看,忽然肚子又一阵疼痛,两条眉顿时拧起:
“好像……好像里面还有……还有……一个,医生!”
这是始料未及的结果,当双手站着鲜血的护士跑出手术室,慌慌张张地跑出手术室时,被兄长们压制住的陆暻泓顷刻间不淡定了,不祥的感觉让他顾不上所有,摆脱众人的控制又一次地闯进了手术室。
“你怎么又进来了?”
医生说这话时手里已经抱着另一个小生命,陆暻泓自然也看到了温箱里的两个孩子,他走近看见医生手里小小的一团,小得可怜,像只小猫,在医生宽大的掌心尤其嫌小。
陆暻泓被巨大的喜悦冲击得手足无措,没想到苏暖竟然一下子生了三个,他抬起手想去抱孩子,医生却无视地转过身,冲苏暖恭喜道:
“陆太太,这次是个小姑娘,不过也许是营养都被哥哥们占了,有些过轻。”
被医生这么一说,陆暻泓越发地想要抱一下女儿,“我就喜欢女儿,快给我看看。”医生没有理会他,陆暻泓变得尴尬讪然,却依然不肯离开。
医生拍了几下小公主的屁股,只希望这小猫咪能给点面子,快点啼哭几声昭示一下她已经来到人间这个伟大的事实。
谁料小公主走的是沉默路线,就是不肯哭,倒是下面,因为医生的几下拍打,哗哗地撒起了尿,顿时浇湿了医生的白袍。
医生动了动眉角,在一干人的憋笑中,不得已地加重了手劲,这么小,有些下不了手,可是不打又不行,必须得让孩子通过啼哭呼出一口气。
苏暖早已经虚脱,她开始输液,但还是无比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个出乎意料的宝贝。
可是清醒的陆暻泓看着医生那拍他女儿的手劲,简直想冲上去救下自己受苦受难的宝贝,事实上他也真的冲上去了,这时候,小公主终于“哇”地一声哭了。
只有一声哭,此后重新归于安静,然而这象征性的哭了哭,告诉了大家,她自己已经开始呼吸,用不着大惊小怪的,她就是喜欢慢所有人一拍而已。
“乳名取好了没有?”
“叫樱桃好了。”苏暖苍白地笑笑:“做梦总是梦见樱桃呢!”
平凡温暖甜蜜的小名,苏暖转而看向温箱里睡觉的两个男娃娃:“至于他们……一个叫云朵儿,一个叫小狗儿吧!”
白云苍狗,她依然记得那个清晨在巴勒斯坦的天空里联想到的词语,然而她这个决定立刻换来了陆暻泓的不满:“怎么这么难听?反对。”
陆暻泓拧着眉头,做出一副已经为人父的严肃样子,只是他的反对并未得到任何的受理,苏暖已经缓缓地睡去,至于医生斜了他一眼,把小公主小心翼翼地洗干净之后,就放去了温箱,然后盖上盖子,和另两个温箱提着走了。
陆暻泓素来灵光的脑瓜这个时刻没反应过来,毕竟没有遭遇过生产,不过医生也没好心地解释一句,总之他就是提着他陆暻泓的三个孩子走了。
陆暻泓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那医生的踪影,倒是陆家的几位长辈纷纷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竖着大拇指,一番夸赞:
“厉害啊,小弟,一下子就抱了三个,这精子的存活率高得……”
陆暻泓的耳根子顿时猩红,干咳一声重新回到手术室里,回到苏暖身边,和医护人员一起推着苏暖回病房,他一直坐在床边守着她,时而握着她的手偷偷地挽起嘴角,想到婴儿房温箱里的三个孩子,想到以后一家五口的幸福生活。
天生凉薄的自己,不曾想过有一天,会有这么一个女人让他时刻牵挂在心,还会有那么三个流淌着他一半血液的孩子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苏暖欣慰地抿嘴睡着,梦里一片安详,她不知道自己的男人心中充满了感激,一个轻盈的吻落在她的额边,耳际是一个男人温柔而低沉的声音: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愿意为我生下我的孩子,我爱你……”
本沉睡中的人儿的嘴角慢慢地弯起,似是听到了男人的话语,一道明媚的晨光洒入病房,照亮了一室的温馨和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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