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地吞下爸爸,我很想你;吞下爸爸,我很担心;最后吞下所有的话语。
终于神色平寂起来,并且深深地呼吸了口气,听到咽喉深处的那一声哽咽,她将热水端到苏振坤面前,会意地一笑,看不出悲伤的情绪: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爸爸,明天我就去告诉参谋长。”
苏振坤坐在那里,没有接过她手里的水杯,眼神幽远地望着别处,没有一丝受病痛折磨的苦楚,只是怅惘得看不到底。
他忽然缓缓地回头,低头看向那杯水,瞳眸上倒映的是一只缠着纱布的手,还有无名指上的一枚沉重的钻戒。
“你的手怎么总是受伤?”
带着责怪的询问,即使用了平淡的语气,却令苏暖无法不去开心,她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蹲在苏振坤的脚边:
“爸爸,我没关系,这不过是苦肉计而已,让一个身处高位的家族心甘情愿接纳自己,其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看似温馨的家庭实则最为无情冷酷,但是也不难去融入。”
“嗯,我一定会做到的,一定能做到,到时候我和爸爸就可以好好地生活了。”
苏振坤望着她眼中湿润的笑,淡淡地开口:
“所有的事最终都要付出代价,所以一开始就要学会安静地准备迎接,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都要咬牙挺过去,如果不能,就平静地接受失败。”
苏暖静默地听着,苏振坤忽然起身,她忙伸手去搀扶,苏振坤却拒绝了她的手,他走到窗户前,身影稀疏,仰头望向那黑暗的夜幕。
“商场和官场斗一样,你已走上这条路,就要去忍受,而不是逃避。”
苏暖注视着苏振坤的背影,无法不去心疼,她低下头,隐去眼中浮起的雾气,站起身,将水杯搁置在一旁:
“爸爸说的我都会记住,我不会让爸爸失望的。”
既然父亲喜欢,那么便去做吧,如果这是父亲活下去唯一的期望,那么她愿意努力去实现父亲的期望,纵使残忍,也不再动摇后退。
况且,她需要大笔的医药费,她需要钱,她再也没有退路,没有摇摆不定的机会,她只能不停地前进,才能守护好她在乎的。
“那我先回去了,爸爸,你保重身体。”
明知道背过身的苏振坤看不见她的表情,苏暖还是扯出一个笑容,温声地道别,久久地站在原地,等不来苏振坤的回头。
她回转过身,慢慢的走向门口,却恍然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却来不及回头,来不及去看清苏振坤的神情:
“小暖,我不知道我还能等待多久,如果……你独自走下去吧。”
“我希望你走下去。”
苏暖握着门把的手一滞,她面对着房门,没有转头没有伤心,只是淡淡地弯着嘴角:
“如果爸爸都离开了,我为什么还要坚持这条路走下去?我会去实现爸爸的希望,爸爸要是看不到了,我也会放弃一切。”
苏暖打开门走出去,不再有多余的话语,身后的门慢慢地合上,苏暖靠在门边,垂下的眼睫轻轻地扑闪,再抬头时眼底闪过坚定的光芒。
陆暻泓缴完住院费回来,就看到站立在走廊窗前的苏暖,她纤细的双臂环绕着胸前,听到稳重的脚步声,她偏过头,看到陆暻泓微微而笑:
“我以为你抛下我一个人回去了。”
彼此慢慢地走近,她接过他手里的账单,一边翻看着一边念叨:
“我会还给你的,先赊个帐。”
“我没说让你还。”
苏暖将一叠纸藏进双肩包里,拉上拉链,微扬下颚看着陆暻泓微蹙的眉头: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不想永远都欠着你,那样只会让我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我只是想证明我不是一只寄生虫,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最爱的人?”
“嗯,”苏暖笑得有些感伤,她意识到什么,瞅着陆暻泓反问:“有什么不对吗?”
陆暻泓没有当即回答,只是瞟了眼紧闭的病房,一挑墨色的长眉,嘴角噙着一抹柔和的笑,低头看看腕间的手表:
“时间差不多了,现在从这里回去a市,差不多刚天亮。”
苏暖转身之前,最后望了眼病房,离开了医院,陆暻泓静静的跟着她身后,不疾不徐,直到她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
“如果我说我要继承魅影,夺走本该属于宁儿的一切,你会不会觉得我在痴人说梦话,会认为我是个歹毒阴险的女人?”
苏暖看向身边开车的陆暻泓,他只是神态平常地回道:
“魅影并不是家族企业,能位居决策层的绝不是庸才,如果你击败了宁儿,只能说明你比她更有能力掌管魅影,就像拍卖会上价高者得,决策层只会要一个拥有非凡才华的领导者,而不是一只外表华丽的花瓶。”
苏暖长久地凝视着陆暻泓,静静地沉默,然后忽然冒出一句:
“为什么要相信我,也许我真的是一个不折手段的女人,以后更可能利用你得到自己想要的。”
“我相信的不是你,我相信的是青出于蓝,我相信的是我自己,我认定的人我自然清楚她的本性,我懂得她的认真,懂得她的努力,也懂得……她的在乎。”
苏暖将头转向另一边,她望着窗外逐渐放明的天际,淡淡飘渺地笑:
“是啊,没有人会超越我的认真,我的爸爸虽然不怎么晓得疼爱我,但他从小就给了我最好的教育,我的认真是排在天字第一位的。”
她的笑却忽然停顿,然后渐渐地消散,脸上只剩下寂然的惆怅。
她的父亲马上就要死了,然后她却束手无策,她至今无法相信那份检验报告,为什么所有的不幸都要发生在她和爸爸身上?
“如果你愿意,我的一切都可以与你分享。”
他覆盖住她的手,一边开着车,一边对她道,很随意的口气,却是极度认真的神色,苏暖靠在座椅上,笑望着他的侧脸:
“我一直想问,以你各方面综合的品味,瞿懿宁那样的公主应该才是最配站在你身边的人吧?”
“但迷住我的是你。”
----《新欢外交官》----
苏暖回到a市等待她的就是漫天的绯闻,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闹得这么大,而且一边倒的都是夸赞她和陆暻泓如何如何登对。
她要回瞿家,然而天香华庭外盯梢的记者让她叹为止步,她上街有充分的理由让自己打扮得像是皇帝微服出巡,还外搭一副墨镜。
当陆暻泓提出开车送她回去,立刻被她严词拒绝,陆暻泓明显是嫌事情闹得还不够夸张,她明了他的意图,也不点破,却是万万不能让他当这回司机。
然而,当苏暖在公交车上听到那些年轻白领大讲政交圈单身贵族陆暻泓部长如何如何英俊,看上的瞿家千金却何其何其之丑时,她就狠狠地摘下墨镜和帽子。
不过真正使陆暻泓和苏暖的绯闻盖上事实的印章却是在第二天。
苏暖回到瞿家就听佣人说,宁儿和聂晓颖已经连夜回京城了,而瞿弈铭则会再参观考察完a市军区部队后,直接坐专机飞回京城。
苏暖左右思索了一会儿,最终决定亲自跑到军区门口去堵人,她已经填好了那张户口迁移申请表,想把它亲自交给瞿弈铭,以保证万无一失。
虽然,瞿弈铭已经留下一个警卫员照顾她,安排她即日回京城,到时她也可以给他,可是,一想到苏振坤的身体,她知道,她不能再拖。
苏暖没有大摇大摆地走进被持枪的警卫把守的军区,她只是努力让自己很没存在感地守在一边,站累了就坐在石阶上,坐麻了就起来走走。
她没麻烦警卫员,而是独自一个人找了过来,过程或许很艰辛,但结果总是好的,她以为会有士兵见她古怪轰走她,可人家只是多瞄了她几眼。
看着昂首挺胸站岗的士兵,苏暖犹豫了一阵子,实在是等的时间太久,久到太阳都有下山的趋势,她才不得不上前弱弱地询问一句。
她问的无非是瞿副总参谋长是不是还在里面,离开会不会走这个门?
结果,站军姿的士兵只是低头看了她几秒,然后皱起眉,仿佛很奇怪她为何要这么鬼鬼祟祟的样子,却惟独不出声理会她。
苏暖有些自讨没趣地抿抿嘴,颓丧地抱着一个双肩包往回走,却不期然撞到一个迎面而来的军官,后者却是指着苏暖惊喜道:
“瞿小姐,是来找瞿副总参谋长的吗?你该进去找,你等在这里很容易错过的。”
苏暖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军人,她发誓她真的没见过他,所以她微微笑了笑,小心地一边回忆一边询问:
“不好意思,问一下,我们以前认识吗?”
那位军官好笑地看着苏暖谨慎的模样:
“谁不认得你啊,我敢说咱们军区的人都认识你,全部队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都认识你,你不是咱们军区陆参谋长的小儿媳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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