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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昏睡过去了,当后脑勺突然遭受到重击后,他的视线一阵晕眩,然后径直栽倒在了那个柔软温暖的身体上。
他不晓得他是该感谢那一棍还是该气恼,如果不是那一棍下来,他很难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或者,一发不可收拾……
一双微凉的手抚摸着他的额头,并且为他擦去汗水,然后一条湿热的毛巾搁置在他的额头。
他知道是谁在照顾他,所以,不再警惕不再怀疑,安心地任由自己的意识陷入沉睡状态。
因为发烧的缘故,口渴难耐,陆暻泓疲倦地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件狭小的房间内,不是很整洁的布置,床边的椅子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衣服。
他一拧眉头,呼吸着闷热的空气,略感不适起来。
他找不到自己的衣服,天已经大亮,他低头看着身上不伦不类的穿着,稍许的沉敛后,起身走出房间,去厨房倒水喝。
陆暻泓四下寻找着水杯,打开柜子却摸到了一手的灰尘,眉间的纠结再也无法掩饰,唇线绷紧,阴沉着脸,去盥洗盆洗干净手,外加一只长年不被使用的杯子。
他倒了一杯又一杯的水,往自己的嘴里灌,直到他的胃感觉有点膨胀起来,才停止喝水,将杯子随手往洗碗槽里一扔,转身往外走。
他的头还阵阵发疼,闷闷地咳了几声,在经过客厅时,他才看到沙发上的苏暖,陆暻泓的视线投向自己刚才出来的房间。
她把房间让给自己睡了?
苏暖的身上只盖了一床薄薄的毯子,她睡得很沉,眉眼间是安然的宁静,陆暻泓不能自己地轻步走近,在沙发边自动停下了脚步。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她熟睡中的样子,然而内心深处依旧觉得陌生,也许正是因为陌生,所以怎么看都不觉得腻。
这样静静地看着这张素净略显苍白的脸,他的心莫名变得沉静安宁。
昨晚的那一幕忽然冲进他的脑海里,他记得很清晰,却是没料到自己会说出那样轻浮的言语,他在引诱她,就像是她曾经试图用眼泪诱惑他。
他看着,一直看着,她的呼吸甚至令他都感觉到美好,感觉到馨香,忽然间,他开始怀疑起来,他为什么要这样守望着她的睡颜,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大概是对于美的一种守护吧。
他轻轻地低下头,在那安静的额头和眼睛上印上轻柔的吻,然后起身,想要转身回房间,眼角却注意到被搁放在茶几旁的那根木棒。
后脑勺隐隐作痛,陆暻泓伸手去摸,却是一触就痛的肿起,冷眸微眯,脸色恢复了一贯的冷然,重新折回,用膝盖顶了顶苏暖的腿,眼睛却是倨傲地看着窗外的晴空万里。
苏暖突然间惊醒,她的双手抱住毯子护在胸前,睡眼惺忪地仰望着跟前这道修长的身姿,陆暻泓收回视线,低头和略略的诧异后回归平静的苏暖对视。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有微笑,却也没有任何的不悦。
“我要喝粥,快点去煮。”
完全是吩咐仆人的语气,苏暖慢慢地清醒过来,她蜷缩的双脚盘踞在沙发上,轻笑地仰望着像棵雪松矗立在她跟前的高傲男人:
“凭什么让我给你煮粥,想吃早饭,自己下楼,右拐走五百米就有早点摊。”
苏暖扯了扯毯子,她凌晨一直在照顾他,好不容易睡下却又被他叫起来,所以对于陆暻泓的“无理取闹”,她完全打算不予以理会。
“有你这么照顾病人的吗,难道不知道一个淑女对待生病的人应该细心照料,关切问候吗?”
“对,你说的什么都对……”
苏暖笑着点点头,恍若没看到陆暻泓沉下来的俊脸,懒懒地倚靠在沙发背上,用毯子盖住自己冰凉的身体,再开口时语气也带了点起床气:
“我爱怎么坐那是我的事,不用你来管,别忘了这是我家!”
陆暻泓闻言眉头一凛,因为苏暖冒犯的话而惊讶,也因此而愠恼,这些年,有谁会这样跟他说话!
苏暖微阖着眼,随意地用手抓了抓短发,宽大的T恤领口因为她的动作倾斜,露出她白皙光滑的左肩,陆暻泓看着她头发乱糟糟的迷糊样,想要说的话哽在了喉中。
他匆匆地撇开眼,视线却已无处安放,僵硬地站在她的跟前,眼角的余光瞟向她却在触及她转过来的目光时,立刻移开瞧向别处,一声轻轻地干咳,试图遮掩自己的不自在。
“陆先生,如果您身体好些了,就回家去吧,这种地方的确不适合您这么高贵的人久待。”
“你是想告诉我,我凌晨出现在这里仅仅是因为头脑发昏或者……智商有问题?”
“我并没有这么说,我想你可能因为生病开错了路,我没忘记你发烧发到了四十度。”
苏暖的声音在客厅内清晰地制造出一种冰冷,她的话语令陆暻泓本能地产生一种排拒感,但她依旧望着他淡淡地微笑:
“所以你做出任何的举动我都觉得可以体谅。”
自然也包括凌晨在沙发上发生的一切,我都不会介怀。
你是这个意思吧?
陆暻泓看着苏暖脸上侵染的阳光,没有对她的言辞进行反驳,只是撇开眼,语气淡得像茶几上那一杯白开水:
“去煮粥,我饿了。”
“我不会。”
苏暖简单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她没有说谎,她是不会做饭,但陆暻泓却没有理会她的解释,走向她的房间,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苏暖的视线停在凌晨用过的水杯上,它依旧落在地毯上,柔软的地毯上行,安静地躺着,躺在地毯柔和的平坦上。
她偏头看向被阳光照亮的窗台,轻轻地微笑,没有什么恼意,掀开毯子,穿上拖鞋走向厨房。
只不过睡了一觉而已,难道在她面前就不再隐藏他自己了吗?还是,他只是想让她见识一下他隐藏在冷漠淡定背后的本性?
苏暖百思不得其解,当她站在厨台前,将淘好的米倒进锅里时,她的大脑依旧一片茫然,她并不是高智商的人,自然看不透那些睿智者的想法。
她真的不太会照顾人,或者说,根本不会去照顾人。
小时候父亲虽然对她寡言却照顾着她,后来遇到顾凌城,虽然他没有真心爱过她,却也把她照顾得很好,再然后是少晨,那个愿意拿一切换她一个笑容的男孩。
她这些年勉为其难能做好的就是让自己不至于饿肚子,如果不填饱自己的肚子,根本无法生存下去,毫无疑问,速食面是她这两年最为熟悉的粮食名称。
照顾别人,今天确实是第一次,她不懂得该是怎么样的步骤,只能按照记忆里残留的情景,去煮这碗白米粥。
很久之后,苏暖才走出厨房,她的手里没有端粥,披上外套从茶几上拿了钥匙和一些零钱,转身往门口走。
她成功将粥里的水煮干了,然后一打瞌睡,整锅粥粘在了锅底一层漆黑,还散发出怪怪的异味。
她不认为那么高贵的人,会愿意喝下那样的粥,即使他因为发烧可能失去了味觉,但她还是不愿去挑衅他的怒火。
----《新欢外交官》----
买好了早点往回走,路上会遇到一些面熟的人,苏暖都是礼貌地含笑致意,她穿着宽大的T恤外加棉袄,宽松的运动裤,棉质拖鞋,一头短发在晨风里吹得有些紊乱,却也悠然自得。
忽然,一阵清淡的香水味进入她的嗅觉系统,苏暖一抬头,就看到了一道优雅的纤姿,昂贵的Prada裙装,她静雅地转过身,苏暖望见的是一双风情万种的凤眼。
有时候人的感觉真的很奇怪,有些人明明只见过一面,却总觉得早已见过数百上千次,不然该如何解释那份熟悉感?
苏暖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瞿家夫人,在她的记忆里,瞿夫人应该是属于那幽静雅致的幽涟公馆的,而不是这种陈旧破落的老城区。
瞿夫人的目光令人觉得有压迫感,苏暖觉得自己在她的注视下,有些无处遁形的感觉,她稍低头,拎着早点,往旁边的道上走去。
“苏小姐。”
伴随着瞿夫人温雅悦耳嗓音响起的是,本来站在瞿夫人身后的两个保镖,迅即地往苏暖的方向走了几步,挡住了苏暖的去路,外搭一副“敢逃让你好看”的表情。
苏暖往后退了几步,拉开和这两个高大男人的距离,回转过身,与还站在原处的瞿夫人四目相对:
“你是在叫我吗?”
聂晓颖听到苏暖明知故问的话,一挑眉,那双纤白的手拢了拢裙装外的流苏披肩,慢慢地走向苏暖,高跟鞋的声音优雅而克制。
“我想苏小姐也了解宁儿的身体状况吧?昨天她在天香华庭的楼下坐了一个晚上,今早就因高烧送进了医院,我一直不明白宁儿为什么没有上楼,直到刚才在苏小姐家楼下看到那辆轿车,我才恍然大悟。”
苏暖眼神忽闪了下,却没有多大的反应,她望着聂晓颖洁白无瑕的脸,保持着沉默,没有打断这位贵妇继续她想说的话。
“我希望苏小姐和陆部长之间只是一场误会,你自己也应该清楚,依照陆家的名望地位是绝对不可能同意你这样的人嫁进门,我想,即使是绯闻,对陆部长来说,也是没有必要的,毕竟那样完美的人,不该因此而染上一些污点。”
一个优雅美丽的女人,用淡漠温柔的口吻说出这样难堪的话,没有很觉得呃语气,纯粹的清冷婉转,更像是一个真理。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替你拍几张照。”
苏暖没有预料的来了一句,她研究完这位瞿夫人的脸后,便觉得徐娘半老的她,站在镜头前绝对不比那些年轻的嫩模逊色。
拍摄美的人和景,是每位摄影师的渴望,她也不例外。
聂晓颖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设计好的应对话语不包括苏暖这样无厘头的一句话,所以,一贯高雅冷静的瞿夫人有刹那的晃神。
苏暖撇撇嘴,注意到瞿夫人的走神,就打算顾自己离开,削肩却被一只掠过来的大手狠狠地抓住,不容许她随意走动。
“苏暖小姐,你不要对陆部长有所企图,他不是你能招惹的对象,我想你也听说了,他本来是要娶瞿家的二小姐的,只是后来馨儿过世了,才取消了婚约,所以,请苏小姐别忘记自己的身份,做出一些逾越的事。”
聂晓颖仿佛没有看到保镖和苏暖之间的小动作,偏转过身,曲线优美的下巴微微扬起,眺望着冬天湛蓝的天空,自说自话,婉转动听,却字字珠玑。
苏暖想起了上学时每周一教导主任的训话,貌似也是这种语重心长的语调。
随手甩开肩上的束缚,苏暖拧眉望着聂晓颖的侧脸,淡淡道:
“只不过是一些不实的传闻,你用得着这么惴惴不安吗?”
“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苏小姐不会有任何的非分之想而已。”
苏暖冷冷地一声嗤笑,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话茬,这种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没想到真的会在她的面前上演,而她很荣幸成为了女主角之一。
“我说瞿夫人,”苏暖忽然转变了态度,弯弯嘴角,脸上挂着嘲弄的笑意,配上她那一身的穿着打扮,倒有几分街头小混混的痞气:
“陆暻泓要和什么女人在一起,恐怕轮不到你们瞿家来管,他不是瞿家二小姐留下来的遗产,所以根本不存在第一还是第二继承人,就算我和他真的在一起,今天也不该是由瞿夫人出面来阻挠。”
聂晓颖望着这样不听教的苏暖,美丽的丹凤眼不悦地眯起,却没有当场发作,只是莞尔后冷笑: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你母亲是怎么教导你的?”
母亲?多么陌生的一个词啊!
苏暖讥诮地扬眉,将暴露在空气中逐渐冷却的早点拥入了怀里,看着那张精致高贵的脸回答道:
“我没有母亲。”
苏暖的一句话五个字简单明了,聂晓颖了然地点头,淡笑地打量着苏暖:
“听说你一直想出摄影集?”
聂晓颖自动屏蔽了苏暖的皱紧的眉心,朝着保镖伸出那只纤美的手,一张名片便轻盈地落在手心,她转而看向苏暖笑了下:
“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来这里试试。”
苏暖看见名片上面的字眼:魅影董事长--聂晓颖。
魅影是她的梦想,没想到有一天这个追求品质和个性的摄影出版集团,竟然会成为一场交易,只要她愿意离开陆暻泓,她就可以成为魅影摄影师的一员。
“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红旗轿车缓缓驶来,停靠在路边,聂晓颖淡淡地说完,便不再看苏暖一眼,在保镖打开车门后,便腰肢弯曲地坐了进去。
苏暖盯着手里的名片,忽然扬起一个笑,冲即将关上的车门道:
“无论如何,你是一个好妈妈。”
然后,转身朝着租赁的楼房走去,怀里的早点已经开始凉透,那辆红旗轿车和她擦身而过,望着疾速成一点的车影,苏暖轻笑地加快了脚步。
其实那些高贵的人根本不需要来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她,她既然已经生活在底层了,就没想过要再去冲破隔阂,再次回到那个和她格格不入的上流社会。
她只想要平静地生活。
----《新欢外交官》----
陆暻泓独自躺在床上,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着他和苏暖相遇起来的场景,他为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却不知道解决的方式。
他辗转过身,不经意看到床柜上的相框,里面那个笑得阳光的少年,他岂会不认识,心头一阵烦恼,坐起身,盯着照片看了许久,忽然伸臂大手一翻,让那张英俊的笑脸紧贴床柜面去了。
复而躺回床上,双手交叠搁置在脑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悠闲了,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他从裤袋里掏出那张被撕了一半的照片。
还未细看,就闻到一股焦味,陆暻泓穿上鞋起身,慢慢地踱向那股味道的发源地,他看见了被丢弃在洗碗槽里的锅。
望着里面沾满的白米粥,陆暻泓温煦地笑,环视了一圈被搞得乱七八糟的厨房,就听到了外面开门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