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大顺朝,京都。
黄昏,阳光尽散,余热烘烤着街道。
晚霞漫彩,祥云如带。两只燕子划空而过,轻快鸣叫几声,落在茂密的树上。
忽然,一声含着笑意的吆喝乍响,燕子惊飞。
“大将军成亲咯!”
唢呐声声,锣鼓喧天。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从东街走到西街。
打头的矫健的黑色大马身上挂着红团花。
它不耐烦地抖动耳朵,给了吵到他的人一蹄子,接着继续悠悠哉哉甩动尾巴前行。
马屁股后头,是八抬的大花轿。
随着轿门被颠起,隐约能透过一道缝,看见里面身穿嫁衣的新娘子。
身量高,身形薄。唯一露出来的一双手格外纤长。
轿子外,喜钱一波一波地撒着。
幼童追着队伍边,笑着呼喊,蜂拥来接。
紧跟着他们身旁的父母边喝边护着,逮到了乱跑的小崽子也只是笑骂上两声。
他们弯下腰来将那小手里拿都拿不住的东西兜住。
转眼瞧见那神气的大马,脸上的笑意不约而同地落了下来。
暮色黑沉,金乌彻底落山。
将军府里的大红的灯笼闪烁着更为热烈的光,连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也染了一层喜庆的红。
前院拜堂的唱喝声止,紧接着是流水宴席。客人们推杯换盏,喧嚣热闹。
紫竹院。
银月下竹影婆娑,偶有隐匿在石墙草阶的鸣虫叫唤几句。
入了生长着茂密竹林的院子,一眼望去,便是门大开的正厢房。
屋檐下挂着红绸,一左一右两个大红灯笼高悬左右。
屋子里,桌上的龙凤烛烧得正旺。
上面还搁着点心、酒壶、酒杯……原模原样,还没有人动过。
铺着鸳鸯薄被的床外侧,堆积着桂圆红枣之类的果子。里侧,一身红衣的男人坐靠在床头。
他身量高大,容貌俊朗。
长腿一曲一伸,自然舒展。本是随意靠着,却仍如打盹的虎豹一般,叫人望而生畏。
若是将他眼睛上的红绸拿开,露出那双眼,气势又会升上一升。
一旁窗被敲了两下,有人小声道“主子,人来了。”
燕戡剑眉微蹙,挪动着躺了下去。
不多时,门外传来放低的脚步声。
“快点,少……小姐累了。”
“香叶姐姐,你、你慢点儿,别把小姐摔了。”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搀扶着人进门。
入了内室,两人瞧见那床上躺着的人,眼皮子一跳。立马垂下头。
她们动作轻巧地将手上的人放在床沿坐着。
大丫鬟打扮香叶直起身,悄悄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接着拉住还在给新娘子调整姿势的小丫头往外室去。
“小姐饿了,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食,端一些过来。”
“是。”
小丫头跑远了,香叶看了眼立在门外的几个丫鬟,镇定自若地摆手“累了一晚上了,去歇着吧。”
“是。”
支走了人,香叶转身。一滴汗水从额角滴下。
香叶胡乱擦了一把,握了握拳头,快步走向桌子。
清亮的酒落入杯底,香叶颤抖着,将准备好的东西倒入酒中……
戚昔有意识的时候,正口渴。
当唇角贴来水杯时,他下意识地吞咽。
酒入喉咙,缓解了干渴。意识也逐渐掌控身体。
听到那远离的脚步声,戚昔还以为是医生。他张了张嘴,又有些自厌地重新闭上。
遇上滑坡还能活,也是他命大。
好在还有些存款,应该能支付得起医药费。
靠着身侧的东西缓了一会儿,戚昔恢复些力气。睁眼,入目却与想象完全不一样。
他疑惑地拉下头上的红布,入眼,是古香古色的房间。
没有白得发亮的病房天花板,也没有窄小的病床。
戚昔蹙眉。
做梦?
他看着手心的盖头,缓慢移动有些沉重的脑袋。转眼见床上躺着的男人,戚昔一惊。后退了大步。
闭眼当病人的燕戡听到动静,在心底一叹。
看来是不愿的。
戚昔心脏砰砰直跳。他掐紧手心,猛烈的疼痛让他清醒了几分。
是真的。
他死了,又……活了。
但这屋子里的摆设,明摆着不是什么现代。
他往远离床边的地方走了几步,欲开门,一股喷涌而来的灼热席卷而来。
腿一软,戚昔差点跌落在地。
药性发作得快而猛烈。
戚昔紧撑着门,咬住牙关才不至于让自己失态。
“戚二小姐。”
床上,本该躺着的人一脸艰难地撑着胳膊坐起来。下肢僵直,脸上憋出的汗大滴大滴滑落。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副命不久矣的病相。
而本该看到这精彩表演的人却惊疑地抗击着药性,没看见他的表演。
但戚昔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无措一瞬,干哑着嗓子道“放我走。”
燕戡挑眉,放弃痨病鬼似的作态,翻个身对着床外侧“你不是戚二?”
戚昔不言。
理智在崩断的边缘,戚昔试图拉开门自救。但手上软趴趴的,怎么都无济于事。
他敲门,白皙的手被木板弄得通红。但门外没人。
“你是谁?”燕戡听他不动了,又问。
戚昔脑袋无力低垂,后背紧紧贴着门争得一点凉意。头上做新娘装扮的发饰被他晃落,青丝垂了满背。
嫁衣裹着瘦削的肩背,胸前平整,脖颈修长。加上燥热席卷全身,戚昔喉结时而滚动。
只要不是个眼瞎的,定能认出他是男是女。
但恰巧,床上那就是个眼瞎的。
戚昔不管他,克制着用最后的理智思索。接着,直接朝着那床上的模糊影子去。
到最后几步,身体几乎是摔倒在床上。
戚昔先是觉得硌。
因是腰侧堆满了花生桂圆,他毫无理智地将东西划拉下床。
侧脸挨着的微凉绸衣,却又让他觉得舒服极了。
“你干净吗?”
“接受男人……”这话有些难以启齿,但脑子即便是崩断,也得问。
燕戡垂眸,红绸挡着眼睛,却好似看着趴在自己胸口的人。
他察觉到身上的人气息不稳。
但霜雪一样的气息并没让他将人直接从身上摔下去。反倒是是好整以暇地问道“被下药了?”
耳边微痒,戚昔的眼里弥漫出浓厚的水汽。他微恼。
“你!”
抖得人极了,燕戡嘴角扬起一抹笑“我们老燕家一辈子就娶一个,你说我干不干净。”
“你要给我当男媳妇,也不是不可以。”
听到想听的话,戚昔理智彻底崩断。
热潮排山倒海而来,戚昔眼睛渗出泪花。已经忍得快要炸了。
他从不委屈自己,就像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