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宿眉头微皱,见其不像是在撒谎,思忖片刻,又道:“你可识得一只身穿黄袍的妖怪么,其平日里衣着极为华贵,形容却是极为猥琐。”
妖灵皱眉思索片刻,道:“衣着华贵的黄袍妖怪,似乎有些印象,好像是照香宫主的故交。”
姜宿道:“带我去见照香宫主。”
闻听此言,妖灵的神色有些暧昧,笑道:“我家宫主虽然卖艺也卖那个,但是价格极高,非寻常生灵所能承受得起。”
姜宿轻声道:“且说来听听。”
妖灵压低了声音,道:“见上一面,便是五百灵岫;若是要买她的那个,与其颠鸾倒凤、共度春宵,则是需要一万灵岫!”
灰瞳那里却是来了精神,挥舞着爪子,在姜宿耳边急声道:“买她的那个!我要那个!”
姜宿神情古怪,朝着妖灵侍人尴尬地摆了摆手,转身走到天街边缘,俯视着下方的夜色,道:“一万灵岫,你买得起么?”
灰瞳目光诡异,道:“我可以变出虚假的灵岫,买下那个之后,我等再离开,到时候她想找也找不到我等。”
姜宿蓦地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取过自己的玉佩看了一看,面色顿时阴沉下来:“你给我的这一百块灵岫,难道也是虚假?!”
灰瞳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你只说要一百块灵岫,又没说要真的还是假的,难道假的灵岫,便不是灵岫了么?”
姜宿眼角抽了抽,道:“我把你这缺脑筋的黑厮,当真是不当人子!我带你来找老鸨,你竟然用虚假的灵岫来骗我!”
灰瞳往后缩了缩,理直气壮道:“我又不会探囊取物之术,你要我去哪里找这么多灵岫?就连这一百块,我还是偷着观摩了别人的灵岫许久,这才勉强变化而出。”
不远处的妖灵侍人看不到灰瞳,只见姜宿独自在这里发怔,以为他是嫌弃价格有些贵了,便凑了上来,笑道:“公子要知道,我家宫主可是方圆万里之内,一等一的绝色美人儿。一万块灵岫,啧啧,就连这样,都还得排队哩。”
姜宿目露思索之色,在其想来,有苏暮若当真是青丘有苏氏,即便是再落魄,也不至于在这里明目张胆地卖那个。
这照香宫主,极有可能并不是有苏暮。
“公子考虑的如何了?”
妖灵的声音依旧极为热情,俊美的面上并无半点不耐之意。
作为照香宫门前的引路妖怪,它们的第一条规矩便是,无论对待任何客人,就算是一只会说话的蚂蚁,它们都得是这般表现才行。
姜宿轻声道:“你去告诉你家宫主,就说有苏氏的故人,前来谒见。”
那妖灵怔了怔,思索片刻,还是应了下来:“好教公子知晓,我可以为你通传上去,不过在我之上还有门将、护法以及宫侍,它们能不能报上去,便不是我能决定的事了。”
此言落罢,它便径直转过身去,快步走入了第三道金碧辉煌的宫门之中。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还不曾告诉我。”
灰瞳在他肩膀上跳了下来,落在了天街石阶的边缘处。
在它身侧咫尺处,便是没有任何防护,高及八十余丈的深空。
“你不怕跌下去么,”姜宿轻轻摇了摇头,“我唤作姜宿。”
“姜宿,”灰瞳重复了一遍,咧嘴笑了笑,“再过一会儿,我就要回家了,你是我所遇见的生灵之中,唯一一个逃过‘心照’之术的人,我会尽量记住你。”
姜宿不置可否:“被你记住,难道是什么很光彩的事么?”
灰瞳不再开口,而是沉默了下来。
姜宿伸出袍袖,摸了摸它生着乌黑绒毛的的头颅,道:“灵岫的事我便不与你计较,等下若是照香宫主出来,还需你帮我一个忙。”
灰瞳微微闪躲,使他的手指落在了空处,道:“直说便可。”
姜宿神情莫名,道:“用你的‘心照’之术,看看她是否知晓,有苏暮的真正来历。”
灰瞳微微点头,道:“自无不可。”
又沉默了一会儿,灰瞳蓦地开口道:“其实方才我看过那妖灵侍人的心绪,已经知晓了‘老鸨’是什么东西。”
姜宿目光有些玩味,道:“那你还要不要那个?”
灰瞳叹了口气,道:“若是那个是那个,我就不想那个了,但我不知晓这里的那个,到底与我想的那个是不是同样的那个,所以我要看看这里的那个,再决定要不要那个,与我所想的那个对照一下……”
聒噪声中,姜宿这里不可抑制地有了头晕脑胀之感,强忍着神魂深处的晕眩,直接伸袖捂上了灰瞳的嘴巴,使其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话来。
“宫主到!”
四面八方的喧嚣寂静了一瞬,随即便变成了愈加沸腾的聒噪!
许多生灵皆是死死地抬起头来,神情激动无比!
“照香宫主,方圆万里之内第一美人儿!”
“听闻与其共度春宵,足足需要上万块灵岫!”
“据我所知,千里之外的岳陵山山神都曾前来此处,丢下数万灵岫,将她蹂躏了个半死!”
“快看!这厮的神色居然还这般高傲!”
“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冷艳美人儿!”
“我不行了!宫主踩我!”
“我也受不了了!”
许多人妖鬼怪皆是面色激奋,更有许多生灵全然不顾旁人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从天而落的霓裳美人,双手朝下一放,用力地颤动起来!
照香宫主身着鹅黄宫装,绣着繁复花纹的霓裳飞舞之间,于华光之中翩跹而落,紧抿着嫣红的唇瓣,冷艳至了极点。
只不过此间所有的生灵都知晓,只需付出一万块灵岫,便可以将其当成猪狗一般蹂躏!
照香宫主高昂着白天鹅般的脖颈,冷冷地望着姜宿,随手布下了一道隔绝光幕,道:“你怎会知晓有苏氏?”
姜宿打量着她,道:“有苏氏乃是青丘狐族的姓氏之一,难道不是世人皆知之事么?”
照香宫主嗤笑道:“话虽如此,可是在这青丘的边陲角落,即便出现有苏氏,也根本无人会将其与青丘狐族联系到一起。”
姜宿道:“有苏暮在何处,我有事要寻她。”
此言落罢,照香宫主冷艳的表情才有了些许变化。
沉默数息之后,她的语气依旧冰冷:“她在方圆数万里之内,有着上百个产业,平日里她最喜欢下去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照香宫,只不过是她的诸多产业之一,不过你又怎会知晓她的名讳?”
说话之间,她在暗地里,却早已催动了一块玉牌。
唳!
蓦地,有鹤唳清鸣传遍天穹!
一只翼展五十余丈的巨大仙鹤盘旋于天街之上,卷过阵阵呼啸的狂风。
身着碧裙缎裳的少女自仙鹤背上纵身而下,青丝飞舞,裙裳翻扬之间,径直落在了隔绝光幕之中,姜宿身侧数丈之处。
照香宫主立时便跪伏了下来,鹅黄宫装如花瓣般散落在地,高傲如天鹅的脖颈,亦是死死地低垂在地面上,恭敬至极地道:“暮殿下。”
有苏暮却是并未理会于她,而是定定地望着姜宿,道:“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姜宿望着她面上的模糊,轻声道:“你不也是一样么?”
有苏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神动念之间,催动藏灵玉,丝丝缕缕的灵光褪去,显现出了她的容貌。
似明珠生晕,白透如画,美玉莹光,满头如瀑青丝垂落下来,精致好看的眉眼之间,却是隐约蕴藏着无法言说的冰冷与骄傲。
她走到姜宿身前,仰着小脸看着他,伸袖轻拂,道道灵光拂过,散去了“阴灵”法宝的伪装。
有苏暮的眼睛一眨不眨,定定地望着眼前清美白皙的黑袍少年,道:“你竟然与我生的这般像,姜宿,你到底是谁?”
正沉默间,乌黑小兽蓦地主动现出身来,伸出一只爪子指着有苏暮。
“你就是姜宿口中的老鸨?”
闻听此言,有苏暮再也绷不住自己的表情,眼角跳动之间,目光冰冷,咬牙切齿地朝着灰瞳望来。
“你这该死的畜牲,你方才说的什么,可敢再说一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