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厅堂,只有母亲在座,却不见桓熙的踪影,不等谢道韫询问,谢母调笑道
“见不着梧桐树,那只雏凤失望而归。”
“母亲在胡说些什么!”
谢道韫羞恼道。
谢母也是个明眼人,她笑道
“凤非梧桐不栖,可不是我家栽有一颗梧桐树,才将那只雏凤引来。”
谢母对桓熙倒是满意至今,论相貌,他生得眉目俊秀,是位翩翩公子。
论家世,其母贵为南康长公主,是当朝天子的姑母,其父为荆州刺史,是当朝第一强藩,权势极重。
而论及才能,桓熙十四岁便执掌西曹,处事干练,更有雏凤的美誉。
最难得的是谈吐风趣,这样的少年郎,谢母也是乐于见到他给自己当女婿。
谢道韫大羞,一跺脚,却是落荒而逃,匆匆回去了后院。
时间一晃而过,永和二年,如期而至。
正月,建康传来噩耗,何充在家中病故,享年五十五岁。
桓温派人前往建康吊唁,本是要让桓熙走一遭,此前他哭吊庾翼,可谓是感人肺腑。
可桓熙害怕被扣为人质,坚决推辞,桓温无奈,只得派遣参军孙盛代他前往建康。
孙盛出自太原孙氏,以博学而闻名,本为庾翼幕僚,在庾家离开荆州后,被桓温留在了安西幕府。
不久,朝廷追赠何充为司空,谥号文穆。
因何充膝下无子,以其侄何放继嗣。
何充一死,朝中的权力格局再度发生变化,褚太后自然不敢让会稽王司马昱长时间独掌朝政,毕竟就目前来说,司马昱才是她们母子的最大威胁。
父亲褚裒不愿入朝,褚太后于是以左光禄大夫蔡谟领司徒,与司马昱共同辅政。
三月,褚裒举荐前光禄大夫顾和、前司徒左长史殷浩,褚太后以顾和为尚书令,殷浩为建武将军、扬州刺史。
顾和正逢母丧,辞不就职,而殷浩见状,同样向朝廷请辞,最终还是司马昱以书信劝说,殷浩这才就职。
桓熙在江陵的日子过得充实,在忙碌公务之余,他总是会寻些由头往谢家串门,谢道韫也不再刻意回避。
二人切磋诗文、谈论志向,彼此之间,暗生情愫。
就在桓熙以为平静的日子将会这样过去,直至父亲桓温做足准备,出兵伐蜀的时候,八月下旬,谢泉突然来了桓府,他找到桓熙,告知道
“三叔来信,要将我们姐弟接往建康居住,明日就要动身。”
原来谢奕有公务在身,休沐时也是整日饮酒,无暇管教子女。
谢安知道这事,便派人往江陵送信,希望谢奕能将子女送去建康,由他来教养。
谢奕对此更是求之不得,自家兄弟几人之中,以三弟谢安最为出众,谢奕又怎会不放心由他管教儿女。
桓熙闻言,吃惊不已,在谢泉走后,桓熙径直找到桓温苦苦哀求,央着桓温去谢家提亲,为他将婚事定下,大不了等过上几年再与谢道韫成婚。
桓温不厌其烦,又见他这般坚持,知道自己若是不答应了他,今后只怕不得安宁。
“行了,行了,我稍后就去找无奕商量。”
桓温只得答应了他。
桓熙大喜,赶忙替桓温捶背揉肩,好不殷勤。
桓温无奈道
“大丈夫何患无妻,也不知伱为何就认定了无奕之女。”
桓熙认真道
“谢家女才貌双全,孩儿可不想与她错过,将来抱憾终身。”
在桓熙的不断催促之下,桓温这才顶着夜色出门。
谢奕见桓温深夜拜访,很是诧异
“平日里,元子躲我还来不及,今日居然会主动登门,倒是稀客。”
二人交情深厚,桓温也知道谢奕是在打趣自己,无需主人相邀,他自顾自地坐下,道
“我今日前来,也是受人之托。”
谢奕更是奇怪
“这江陵城里,居然还有人请得动桓安西,我倒是要洗耳恭听,究竟是有什么大事。”
桓温笑道
“为人父母,还有什么事情比子女的婚姻更为重要。”
谢奕恍然,桓熙那点小心思,连谢母、谢道韫都能察觉,谢奕又怎会一无所知。
桓熙与谢道韫年龄相仿,门当户对,谢奕对于桓熙,也是颇为欣赏,如今挚友亲自登门提亲,谢奕又怎会拒绝。
厅堂内,桓温与谢奕击掌为誓,替桓熙、谢道韫许下婚约,二人把酒言欢。
“阿姊,不得了了,桓家叔父前来向父亲提亲了!”
随着二妹谢道荣的喊声响起,谢道韫手中的书籍应声落地。
她紧张的站了起来
“此话当真!”
谢泉喘着粗气道
“千真万确,我从门外听了后,便立马来向你报信。”
“父亲如何答复?”
“我急着来告诉你,不曾留意。”
谢道韫闻言,内心更是不安,她匆忙赶去厅堂,却在回廊里撞见了母亲。
“女儿拜见母亲。”
谢母颔首道
“这般着急,可是要去见你父亲。”
谢道韫低着头不答话,谢母笑道
“回去吧,你父亲正在与桓公畅饮,婚姻之事,不是你自己能够做主的。”
谢道韫听得畅饮二字,心中一松。
桓温喝得酩酊大醉,但回到家时,也没忘了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桓熙。
桓熙为之欢呼雀跃。
翌日,清晨,谢奕忙于公事,只有谢母在码头为儿女们送行。
谢道韫时不时看一眼身后,却始终不见来人,心头不禁有些失落。
谢母知道女儿的心思,宽慰道
“且放心吧,那只凤儿终究是要来的。”
话音刚落,身后响起了马蹄声,谢母回头看去,笑道
“你瞧,这不就来了么。”
来人正是桓熙。
谢母先送谢泉等人登船,只留下谢道韫,让她与桓熙单独说会话。
四岁的谢玄嚷嚷着也要与桓家兄长道别,却让谢母一把抱走。
桓熙翻身下马,他如今已经褪去了病弱之态,但一直在坚持不懈的锻炼体魄,其中,尤以骑射最为刻苦。
“昨夜知道谢公答应了你我的婚事,太过激动,一直到后半夜才睡去,若不是母亲将我唤醒,我险些错过了时辰。”
桓熙解释道。
谢道韫脸颊通红,她娇羞道
“我只是让三弟告诉你一声,可没有叫你让桓公提亲。”
桓熙笑道
“是我太过急切,唯恐错过一段好姻缘。”
谢道韫闻言,心中欢喜不已。
二人依依惜别,桓熙握住了谢道韫的手,认真道
“你且在建康安心住着,等过上几年,我征得谢翁同意,就去建康接你回来完婚。”
谢道韫并没有将手抽出,只是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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