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时候,李让是很讨厌别人立什么军令状的。但今日,他非常郑重其事的拍了拍周行的肩膀,开口道:“好,等茶树死了,我会把你的骨灰和它葬在一起的。”周行一愣,旋即脸色一白,急忙和下人们一起动手移动栽种茶树的大翁。看着周行和下人们小心翼翼,对待茶树比对待自家婆姨还要温柔的场面,李让放心了。没法子,这株茶树要是他想象中的那株,那价值可就太惊人了。要是放在玄幻世界,第一灵根不敢说,但高低混个东南大陆顶级灵根的名头。也就是大唐的茶道跑偏,才让李让钻了这么大个空子。放在后世,别说拥有这样一株茶树,就算凑近一点去看,搞不好还要被请去喝杯茶。茶树被周行带人移走了,李让耸耸肩,转身回了饭厅。等候片刻,洗了澡换好衣衫还做了头型的纨绔们鱼贯而入。三个月时间跋涉千里之遥,纨绔们的脸上多了一丝沧桑,性格也多出来几分沉稳。如果说以前他们就是一群纨绔二代,那么现在,他们倒是有了点世家贵公子的气质。纨绔们按照以往的惯例在餐桌两侧分列而坐,只是脸上的淡然完全掩盖不了眼中的热切。李让交代给他们的事情他们办好了,那么接下来,就该是他们获得报酬的时候了。劳累数月终得果,他们焉能不激动?李让当然知道此时此刻他们最关心的事情是什么。轻咳两声,将纨绔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李让淡淡的开口道:“诸位奔忙三月,方得今日凯旋,做生意嘛,最讲究的就是诚信,我李让不是什么黑心资本家,答应大家的事情肯定不会食言,大家先吃饭,吃完饭,诸位自可去侯府账房”李让话才说到一半,门外便传来周行略显慌张的声音。“侯爷,有客至。”李让停下话头,纨绔们整齐看向门外,怒视着前来报信的周行,心中更是对周行口中那位冒昧的访客破口大骂。什么客啊!早不来晚不来,非得在这个时候来,多冒昧啊。纨绔们怒了,起身就打算去看看什么客人这么不长眼。下一秒,周行便将一堆拜帖交到了李让手上。没错,就是一堆!李让接过拜帖,看清封面落款,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古怪起来。纨绔们看着那一堆形制各样的拜帖,脸色更是一下子比吃了屎还难看。无他,这些拜帖都是来自在座的诸位纨绔身后的国公府。自家的拜帖长什么样子,他们可太熟了。李让将各家的拜帖对号入座丢到纨绔们手里,看着周行问道:“客人呢?”“就在府门外等候。”李让微微颔首,看着纨绔们问道:“走吧,去迎接你们家的长辈。”纨绔们臭着脸点点头,跟在李让身后。侯府中门大开,门外站着一溜水的熟人。基本上都是长安各家勋贵府上的内管家或者各位大将军亲卫头子,地位最低的,也得是个国公府的家臣。看见这些人,基本上和看见勋贵本人也没什么区别了。李让的脸色越发古怪,心里面疑惑不已。各家在江南安排暗手保护纨绔们的安全,一直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暗手之所以叫暗手,重点就在这个暗字上面。暗变明,也就失去了暗的意义。当然,心里疑惑归疑惑,李让还不至于表现在脸上。依旧是按部就班的行礼,按部就班的将客人迎进府中。至于纨绔们,在看清这些人之后,就仿佛失去了语言功能,只是僵硬的随着李让的行动而行动。进了礼厅,李让大手一挥,安排下人设宴。等候上菜的间隙,李让环视一圈各家代表,直言问道:“诸位远来江南,可是关中长辈对小侄有什么见教?”各家代表对视一眼,与李让关系最为亲近的莒国公府管事唐金起身朝李让拱手一礼,开口道:“侯爷容禀,吾等今日冒昧前来府上拜访,乃是因侯爷与我家小郎君交易之事而来。”“哦!”李让哦了一声,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问道:“本侯确实与各家小郎君做了一笔买卖,正打算交付尾款。”听得李让确认,唐兴沉吟片刻,再度朝李让施了一礼,说道:“我家公爷以为,侯爷与我家小郎君所做之交易不甚公平,侯爷以我家小郎君无知行欺瞒之事,有违人情道理。”李让脸色一沉,问道:“唐伯伯的意思是,他们受了我的欺骗,我钱给少了,要加钱是吗?”见李让变脸,唐金急忙摇头否认:“侯爷容禀,公爷没有这个意思,我家小郎君和侯爷所做的交易已成定局,国公府也没有任何意见。”李让皱眉道:“那唐伯伯的意思是?”唐金道:“侯爷,您和我家小郎君在商言商,并无不妥,事情的结果公爷认可,但小郎君无知,这是小郎君的错,公爷的意思是,错了就要接受教训,所以吾等此来,乃是为那一千贯钱而来,还请侯爷将与我家小郎君交易那一千贯钱交由吾等带回长安。”此言一出,坐在李让身后的纨绔们顿时脸色一白,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群平日里与他们关系最是亲近的长辈。他们都做好了被问责的准备,却是没料到这群长辈过来,目的竟然是要没收他们的零花钱。纨绔们急了,急忙将哀求的目光投向李让。坐在主位之上的李让,则是露出一脸了然之色。他就说各家的暗手怎么会露面,如果是为了那一千贯钱,那就很好理解了。简单来说,关中那群老家伙们知道了李让和纨绔们做的交易,也知道纨绔们将脑门顶上的国公公子四个大字用一千贯钱贱卖了。之前不露面,是因为在商言商,合约既然开始,那就要履行完毕。哪怕明知道是自家孩子吃亏,也必须咬着牙继续下去,这是诚信。而现在合约结束,这群做了亏本生意的傻孩子就该得到教训了。他们必须要教会子嗣,怎么分辨是非,怎么权衡利弊,更要教会他们吃一堑长一智,这就是大家族的育人之道。沉思片刻,李让微微颔首,说道:“我知道了,不过这一千贯钱,我不能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