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机兄何必自谦,直言便是。”房玄龄笑着推脱了一句。长孙无忌见状,还欲推辞一番。一旁的程咬金忍不住了,一拍桌子怒道:“房老头,长孙阴人,有主意了就赶紧说,都什么时候了,现在是你们自谦的时候吗?”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自动忽略了程咬金的屁话,二人相视一笑,颇有些狼狈为奸的味道。李世民也是被两人故弄玄虚的作态勾得心痒痒,但他比程咬金要有耐心些。见两人惺惺相惜,不由得提议道:“既然玄龄与辅机都有了主意,不如你二人各自执笔写下对策,也好教朕与诸位爱卿评判一番孰高孰低,你二人意下如何?”房玄龄未曾开口,长孙无忌便哈哈一笑,道:“陛下有令,臣岂有不遵之理,玄龄兄以为如何?”听出长孙无忌话中的挑衅意味,房玄龄点点头,笑道:“自无不可。”两位当事人同意下来,李世民立即朝一旁侍立的太监招手道:“奉纸笔!”两个小太监应声取来笔墨纸砚,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也不再推脱,各自执笔在纸上开始书写。二人几乎同时提笔,又同时落笔。坐在两人身侧的张公谨和李道宗伸长了脖子,看清两人在纸上写下的文字之后,脸上不由得露出恍然大悟之色。两人落笔之后,便有小太监将两人面前的宣纸呈到了李世民面前。李世民先是看了一眼房玄龄所写的对策,而后看了一眼长孙无忌的对策,旋即扶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众所周知,当主公发笑之时,身旁一定有麾下捧哏。李世民坐在主位上哈哈大笑,李道宗很自觉的充任捧哏的角色。尽管他刚才已经看见了长孙无忌所写的对策,但仍是好奇的问道:“陛下何故发笑?”“哈哈哈哈,莫急,朕何故发笑,承范稍候便知。”李世民大笑着回了李道宗一句,将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所写的宣纸交叉一下,分别递到了两人手里。房玄龄和长孙无忌接过,看见彼此的对策,对视一眼之后便也大笑起来。两人对视着大笑了好一阵子,这才将写有彼此对策的宣纸朝早已急不可耐的众人传了下去。很快,众人就知道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还有房玄龄大笑的原因。只因二人的对策是一模一样的八个大字。——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程咬金皱着眉,看一眼房玄龄手书的八个大字,又看一眼长孙无忌手书的八个大字,咕哝道:“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是个甚意思么,能不能说明白点?”程咬金的问题一出,满殿君臣顿时大笑起来。长孙无忌抚着胡须,笑道:“很简单嘛,就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故弄玄虚!”一旁的尉迟恭小声嘀咕了一句,但他的小声,听在别人耳朵里就是震耳欲聋。程咬金附和道:“俺老程就是见不得你们这些酸腐文人故弄玄虚,有啥话不能一次性说明白?”张公谨慢条斯理的开口道:“自己蠢就不要怪别人聪明,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出来,还有脸问。”程咬金白了张公谨一眼,不屑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怎么没想到呢,最后还得靠房老头和长孙阴人。”眼见程咬金和张公谨又有要吵起来的趋势,李世民赶紧开口道:“行了,都少说两句,现在主意是有了,这事儿你们谁去办?”李世民开始交代任务,一群人顿时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长孙无忌。房玄龄呵呵一笑,扶着胡须道:“陛下,依老夫看来,此事非得辅机兄出马不可。”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众人的一阵附和。长孙无忌有些愣神,倒是没料到今天他竟然能做到众望所归。见状,李世民笑道:“辅机,既然诸位都觉得此事非你莫属,那便交由你去办,你意下如何?”长孙无忌抬头环视众人期盼的目光,只得点点头,苦笑道:“也罢,那就由臣出面,请那几位老夫子随臣走一趟河北。”长孙无忌的话音刚落,包括李世民在内的一众老家伙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房玄龄和长孙无忌所谓的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说白了就是矛盾转移大法。百姓们信世家不信朝廷,这是民心上的争端。既然朝廷出面百姓们不信,那就换个人出面。换谁呢,换世家门阀!大唐又不是只有五姓七家是世家门阀。河东六姓,江南世家,关陇门阀都是世家门阀。先前站在朝廷这边的世家只有关陇门阀,这是关陇门阀本身的性质决定的。关陇门阀属于军事贵族集团,既然是军事贵族,那就注定只能站在朝廷这边,其他地方也没法捞军功啊。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江南世家也成为了李世民的拥趸。百姓们不是认为朝廷说新式粮种能高产能多熟是放屁吗,那就让江南世家和关陇门阀现身说法。这一招真正的高明之处,便在于强行把朝廷和百姓之间的矛盾,转移到了南北两方的世家门阀身上。你是世家我也是世家,我还是比你更古老更正统的世家,你说不能种,我偏说能种。而且我有证据,因为我真的种了,你说不能种,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一边说不能种,一边又拿不出证据,这不是扯淡吗?而众人之所以认为长孙无忌是去办这件事的不二之选,便是因为他是关陇门阀在朝中的代表人物。关陇门阀联手江南士族,可谓是强强联合。五姓七家纵有天大的能耐,能应对其中一方已是不易。更不要说五姓七家现在的名声本就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不管是陇西李氏的覆灭,还是大唐百川学院文理学院的建立,都对五姓七家的名声和威望造成了深远的影响。有些事情,可不是过了就算了的。它的影响可能会持续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而这两件事情,恰好就和玄武门之变一样,影响力属于超长待机那一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