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让没有多说什么,在这个时代,人们对于官兵总是有一种天然的畏惧心理。
纵然太平村有自己撑腰,对于杀兵之事心怀踌躇之人依然不少。
他现在要做的,不是宽慰这些村民,言语总是苍白无力的。
他需要做的是赶紧站上高位,如此,才能给予他们无以伦比的自信。
快了,李靖已经回京,北征大军的功劳正在有条不紊的核算着。
他世袭罔替的侯爵之位,李世民也该给他了。
待赵大伯带人收拾完收尾,李让又亲自盯着村民们将沾了鲜血的泥浆铲起来丢进渭河,李让便转身回了王叔家。
王叔家正堂里,华良和刘御医正在小声的交流着什么,江舟和华栀就提着药箱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两人讨论。
见李让进屋,两人停止了交谈。
“华神医,刘御医,怎么样,能治吗”
华良和刘御医对视一眼,起身走到李让身旁轻声说道:“伤者的伤势伤及内腑,万幸的是没有伤及心脏,能救活,但就算救活了,也是个废人,还有后续调养身体所需的花费,恐怕不是一个庄户人家能够承担的。”
华良的言外之意李让听懂了,就是说王叔家的家境,没办法养活一个废人。
但这话听在李让耳朵里,却是让他忍不住松了一大口气。
能用钱续命就好,李让怕的就是有钱都买不回来王叔的命。
“还请华神医尽力施为,银钱之事,我会解决!”
华良闻言,忍不住深深的看了李让一眼,随即点点头。
二人交谈完毕,二叔公朝李让招招手问道:“事情可都解决了”
李让走到老人家面前蹲下,轻声道:“都已经解决了,不过孙儿要离开村子几天,若是有什么事情无法解决,可差人去宿国公府上。”
二叔公点点头便不再多问,李让在村口做的那些事情他都知道了。
也知道了李让要去监狱关禁闭的事情。
李让站起身来,走到忧心忡忡的赵大伯身前,嘱咐道:“大伯,侄儿木楼的床下有两张纸,夏粮下种之后,您将上面张送到村外的肥皂厂里交给郭淮,另一张交给宿国公府来的人。若是他们送来银钱,留下一半给王叔治伤,另一半分给乡亲们。”
末了,李让继续补充了一句:“先前去长安之时,侄儿承诺过大家,夏收之后请大家喝酒的,就当酒钱吧。”
赵大伯原想拒绝,但听见这句话后,只是叹了口气,应道:“好!”
“还有华神医与其弟子亲女,刘御医,晚上便安置进侄儿的宅子里,莫要叫人觉得我太平村失了礼数。”
赵大伯一一应下之后,拍拍李让的肩膀道:“早去早回!”
李让点点头,出了门牵上马便朝长安而去。
李世民说要关他半个月,那就一天都少不了,正所谓君无戏言。
李让和李世民做的交易归交易,但是该受的罚还得受。
否则往后人人效仿李让所为,那这个大唐也就不用治理了。
而且这一次,李世民给李让的处罚已经很轻了,甚至都不算是惩罚,更像是晚辈犯了错,长辈出手教育。
李让进了长安城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但大理寺依旧是灯火通明,上到大理寺卿,下到寻常衙役皆未曾离去。
李让牵马来到大理寺前,朝两个守在门前的差役道明了来意。
两人顿时一个激灵,满脸惊恐的转身就朝衙门里跑去,都顾不上招呼李让。
李让抽了抽嘴角,心想自己有那么可怕
但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真不像一个六品官能做得出来的,对于两个差役的反应也就有所理解了。
常人只会知道他当着大将军的面斩杀了大将军的下属,大将军还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又怎会知道这场立威杀人背后存在的交易。
所以,往后他手段狠辣杀伐果断的名声算是洗不干净了。
不过,这样也好,能避免掉很多麻烦。
大理寺卿名叫孙伏伽,乃是科举史上第一个有据可查的状元。
如今位列九卿之一的大理寺卿,从官职上来说,与唐俭的鸿胪寺卿是一个等级。
自古以来,三公九卿之位便是权力和清贵的代表词。
孙伏伽能坐稳这个位置,倒是不算辱没了他状元郎的身份。
此时——
大理寺的公廨之中,孙伏伽手持一卷竹简正看得津津有味。
尽管这个时间点,早就过了官员下差的时辰,但他脸上依旧是一副不急不缓的表情。
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挑动他的心绪。
两个差役慌慌张张的跑进公廨之中。
“孙孙棘卿咱们要等的人来了!”
棘卿,乃是唐以前对九卿的统称,唐以后就变成了大理寺卿的专用称呼。
差役的语气有些慌张,孙伏伽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他卷上手中的竹简,皱眉看向两个差役,不满道:“来就来了,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