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朱棡当决定与斡亦剌人正面决战的时候，就连他的部下都无法理解。</p>
别看他们被大分封刺激，嗷嗷叫着要立功。</p>
可没人愿意在夏秋季节，和草原人进行决战。</p>
很简单，夏秋草原马肥人壮，是战斗力最强的时候。</p>
这个时候和他们硬碰硬，就算赢了也是惨胜。</p>
中原人打草原，最佳季节是开春到初夏。</p>
刚刚熬过冬季，草原马瘦人疲，战斗力最是低下。</p>
而且冬天被封在毡房里，男女总是要消遣一下的。</p>
消遣多了怀孕的概率也会变高。</p>
所以，冬天到春天是草原女人怀孕的高发期。</p>
等开春，牲畜也开始发情怀崽。</p>
众所周知，不论人畜孕期都是脆弱的，最忌讳剧烈活动。</p>
如果这时候发生战争，他们为了躲避中原军队，只能四处迁徙。</p>
这样会导致大量的孕妇和母羊流产乃至死亡。</p>
草原的经济非常单一，而单一就意味着脆弱。</p>
哪怕中原军队没有找到他们的部落，仅仅只是游荡一圈，对草原来说都是重大的打击。</p>
人口和经济双方面的打击。</p>
时间长了，拖也能将其拖垮。</p>
很残酷，但这就是战争。</p>
当然，在夏秋季节也不是不能打，但这时候就比较危险了，需要进行更加细致的谋划。</p>
比如事先知道敌人在哪，以大部分吸引敌方主力的注意力，然后出奇兵偷袭敌人后方。</p>
最开始朱棡的部下也是这个打算。</p>
根据掌握的情报，对斡亦剌的外围部落进行扫荡。</p>
如果斡亦剌反击犀利，那大军见好就收。</p>
如果斡亦剌露出破绽，就扑上去狠狠的咬一口。</p>
然而朱棡却直接决定，要来一场大决战。</p>
“……从正面，堂堂正正的击败乌格齐。”</p>
众将大惊失色：“大王三思啊。”</p>
朱棡抬手阻止众人的劝说，道：“我问你们，蒙古人最强的地方是哪里？”</p>
张温脱口而出道：“骑兵，当年他们纵横天下的依仗，就是骑兵。”</p>
其他人也都赞同这个说法，不只是蒙古，任何草原势力最强的都是骑兵。</p>
朱棡说道：“是的，他们的骑兵纵横天下，所向披靡，灭国无数。”</p>
“这是他们最自信，也是最骄傲的地方。”</p>
“在遇到挫折的时候，也是支撑他们坚持下去的最大信念。”</p>
“现在就是如此，即便大明全面占据上风，他们依然不服输。”</p>
“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这股信念。”</p>
“他们依然认为，他们的骑兵是无敌的，我们能打赢北元，不过是用了阴谋诡计而已。”</p>
张温说道：“上兵伐谋，草原蛮子不懂兵法之精妙……”</p>
朱棡打断他说道：“他们懂不懂兵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确实是这般认为的。”</p>
“大明提供了优渥的条件招降于他们，效果却不甚理想，就是因为这个原因。”</p>
“所以，我们就要在他们最自信的地方击败他们，打碎他们的信念。”</p>
“如此他们才会心服口服，从此接受大明的统治。”</p>
“斡亦剌是蒙古最后的精锐，正面击败他们，效果是最好的。”</p>
诸将终于明白了他的想法，但真正能接受的却并不多。</p>
很简单，对于将领来说，不服就打，一直打到你服为止。</p>
什么阴谋诡计，战争本来就是无所不用其极。</p>
你玩不过就是玩不过。</p>
嘴硬？那我就多抽你几个嘴巴子。</p>
看到底是你嘴硬，还是我的巴掌抽的响亮。</p>
然而朱棡不同，作为大明塞王，未来的晋国国主，他必须要考虑政治因素。</p>
用一场硬仗，瓦解蒙古人最后的骄傲，为后续的治理打下基础。</p>
此时的牺牲，是为了后续少牺牲。</p>
不论是对大明，还是对蒙古来说，都是一件好事。</p>
且，明年他就要经略西域，在此之前必须解决河西的安全隐患。</p>
到时候他携击败斡亦剌的威势去西域，遇到的抵抗也会小的多。</p>
总之，经过思考之后，他决定把袭扰战变成总决战。</p>
虽然很多部下，在心理上无法接受他的理由。</p>
但他有足够的威望，弹压住所有不同声音。</p>
先是派遣张温等人，率领偏师清扫斡亦剌外围部落。</p>
逼迫斡亦剌之主乌格齐与他决战。</p>
乌格齐一开始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明军是静极思动，想占点便宜。</p>
所以他并没有直接通知部族迁徙躲避，而是一边组织军队抵抗，一边派人去找朱棡交涉。</p>
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情况不对。</p>
明军不是打秋风，而是有更大的谋划。</p>
这一下他有些着急了，他是不愿意在此时和大明决战的。</p>
无他，就算自己赢了也是惨胜。</p>
惨胜就意味，战略上的全面失败。</p>
因为大明国力更强，就算朱棡手里的十万人死光了，也能再轻松拉起十万人的大军。</p>
而且还是精锐。</p>
而他的部下，死一个就少一个。</p>
更何况，他也没有把握在正面击败朱棡。</p>
他对那位晋王可是太了解了，两人数次交手他都落于下风。</p>
只是可惜，事情由不得他。</p>
这些年双方打过无数次交道，他了解朱棡，朱棡更了解他。</p>
就连斡亦剌部的王帐所在，都掌握的一清二楚。</p>
外围大军精准扫荡，主力直奔斡亦剌王帐而去。</p>
此时再想通知所有部族一起迁走避其锋芒，已经来不及了。</p>
乌格齐就只剩下一个选择，打。</p>
当然，他也可以丢弃外围部落，带领本部迁走。</p>
可这么做的后果就是，他将会威严扫地，以后不会再有别的部落真心投靠他。</p>
他这辈子都别想再扛起蒙古大旗。</p>
而且他和鞑靼部（北元）的恩克汗是盟友。</p>
嗯……也速迭儿在朱棣的接连打击下，心力憔悴而死。</p>
他的儿子恩克继承了汗位。</p>
此时的北元和斡亦剌，属于唇亡齿寒，所以双方结成了盟友。</p>
如果乌格齐抛弃外围，率领本部逃走，恩克汗也会受到牵连。</p>
要知道，忽必烈的后裔一直在想办法夺回汗位。</p>
其中尤以额勒伯克实力最强，时刻觊觎汗位。</p>
只是忌惮乌格齐在侧，不敢起兵而已。</p>
如果乌格齐不战而逃，他必然会起兵夺回属于他们那一系的汗位。</p>
到时候北元就彻底完了。</p>
不……连锁反应之下，蒙古将彻底失去复兴的可能。</p>
所以，他必须迎战，且必须战而胜之。</p>
最终乌格齐集结了四万骑兵，而朱棡则率领麾下三万骑兵，双方于锡什锡德河一带展开决战。</p>
七万大军不可能一拥而上，而是轮番上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