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略只觉得耳朵嗡了一下,莫芯蕊,莫芯蕊……容貌模糊,可这个名字却如雷贯耳,这些天一直凌迟着她的心脏,如梦魇般在每个无眠的夜晚狠狠敲击着她的道德感。/非常文学/
她手一滑,手机啪的掉在桌子上,缓缓抬头看向讲台。会不会……只是重名的?
女教师正弯腰找电脑端口插U盘,前排的男生见状赶紧上去帮忙,她偏头优雅地道谢,耳边长长的发丝滑落,挡住白皙的面庞。
沈略的心咚咚跳,等那位老师扬起头朝全班同学微笑着宣布正式开始上课时,她的脸色刷的雪白。已经淡忘的那张脸忽而清晰,如斩妖除魔的符咒,倏地拍在她的心上。
她记起在度假村的厨房,自己仓皇而逃,擦身而过时她淡然微笑,矜持,高贵。
现在,讲台上的莫芯蕊清咳了声,笑道:“这还是我第一次站在大学讲台上,很感谢G大和法学院对我的认可。现在我来简要介绍一下《国际法》这门课的学期安排,我想大家最关心的就是出勤和考试吧?”
台下的学生轻轻笑着,莫芯蕊继续侃侃而谈,沈略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听到她温柔而略显清冷的嗓音,具体说了什么话,却没有听进去。她低垂着眉眼,恨不得把脑袋钻进屉子里。
桌上的手机又嗡嗡震起来,他一贯没有耐心,几分钟内等不到她的回复,电话就直接拨了过来。她知道,兴许他并非一定要让自己接电话,只是想给她提个醒儿。
然而,此时此刻,这个白色的手机真的像是烫手山芋,她两眼瞪着,碰都不敢碰,后来还是佟佳佳拿起来塞到她手里。
“先回条短信呀,如果有急事,出去接会儿电话应该也没事儿,我看这老师挺和善的。”
当着人家正牌未婚妻的面偷情吗?沈略两条都没选,她直接按了关机键,然后把手机丢进包里,两手胡乱翻着桌面摊开的笔记本。
“……我认为学生的出勤跟老师本人讲的课有很大关系,如果大家觉得利用这90分钟能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我也没意见,但是,今天我想咱们还是花些时间点名确认一下,不然有的同学上完整学期课,到了期末可能才悲催的发现,咦?当初怎么没选上啊。那样的话,我想给你们成绩也没招了。”
莫芯蕊的这话刚说完,就有同学开始欢呼,大学生上课最怕点名,许多同学泪眼汪汪的:莫老师,真是好人啊好人,不仅不点名还事先声明,这以后可不用提心吊胆了。
教室闹哄哄的,沈略本来没听清她又说了什么,但是看见同学们按照学院和学号一个个站起来答到,她的脸颊一丝血色都没有了,惨白惨白的,无意识绞着的手指也冰冰凉。[非常文学].
“王明明。”
“到!”
“徐志强。”
“到——”
……
“佟佳佳。”
“这里这里。”
沈略的心脏越跳越快,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身边的佟佳佳已经站了起来,她捏捏衣角,才发现一手的冷汗。
“……沈,沈略。”
教室里很安静,莫芯蕊站在台上,视线淡淡扫过一张张青春朝气的脸。
一秒钟,五秒钟,讲台上的挂钟滴滴答答转动,佟佳佳以为沈略在走神所以没听见,撞了撞她的胳膊肘,她才缓缓站起,依然垂着眼睑没看讲台,低低地答了句:“……到。”
沈略可以感觉到来自前方的打量目光,没有人注意到,她垂在桌沿的手指在轻轻发颤,指尖陷入掌心,有些发痛。她用力握紧,像是握着勇气,可越是握到极致就越乏力,仿佛什么也抓不住。
“……请坐。”
莫芯蕊还是淡淡的笑,与应对前面那些同学的笑容并无不同,亲切,和暖。她似乎又扫了她一眼,接着去点下一位同学的名字。
沈略也笑,笑容很虚很虚,而她知道,自己的心更虚。她猛地坐回椅子上,像是打了一场硬仗,惨败而归,浑身虚脱般软绵绵没有力气。
秋天的晚上甚至带着些微凉意,可她却出了一身的汗,冷汗。旁边的窗户开着,风过回廊,挤进宽敞明亮的教室,她环住胳膊,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莫芯蕊应该也认出她了,即便她优雅的,彷如初见般与她面对面,可那细微的停顿和特意的客气,还是泄露出几许情绪波动。
但她无疑是让沈略佩服的,接下来的课堂,她自个儿丢了魂似的,心依然慌乱不已,连带视线都找不到落脚处,不知是该看大屏幕上投射的图文,还是掩住脸颊趴在桌子上装睡。
莫芯蕊却很镇静,她仿佛丝毫未受影响,结合当前国际上发生的大事件,旁征博引,枯燥的法律条文被她讲解的趣味盎然。
G大学子兴趣广泛,思维活跃,并不是死读书的那种学生,他们之中,许多人对时事都有着极为敏锐的视角和观察力,甚至有人高中时期就来G大校园参加过“模拟联合国大会”。大家都津津有味的听着,讲到热闹处,第二排的男生当堂站起来提出自己不同的见解。
莫芯蕊也没被难倒,只沉吟几秒,便风趣幽默地化解了他对自己的质疑,不知在谁的带引下,教室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沈略怔了怔,也跟着拍了几下。90分钟,对于其他学生来说,可能晃如闪电眨眼就过,对于沈略,却是前所未有的煎熬,每当莫芯蕊的视线若有若无扫向他们这个角度,她就飞快垂下头想将自己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