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略再见到顾允丞已经是五天后了,刚好周一,他是这周的升旗手,磊落明朗地站在主席台上发言,主题是什么,她没注意,满心满眼都是他好看的笑脸。她用心地看着他,看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而当他视线扫过全场时,她又赶紧低下头。
“对于上周发生的事情,很抱歉,以后不会有了。”
他当众道歉,让一旁站着的主任都愣了,这……这着实在计划外啊,人家张校长都说了,这次情有可原,除了发帖造谣起哄的人,别的人一概不追究。
沈略眨去眼睫上的晶莹。就像在厕所里那些女生说的,他一定觉得不值吧?
散会后上楼梯时,她被人群挤得踉跄,身子一斜就要歪倒,后面那人先是下意识地伸出胳膊,旋即又烫着似的飞快缩了回去。
沈略回头一看,酸楚涌上心来。男孩脸上冷冷的,与几分钟前在主席台上焕然两样,这种淡漠,像钝刀拉肉一样,割得她连心都抽抽得痛。
楼道里有个男生踩了女生一脚,那女孩追上去就给锤了一顿,男孩笑骂道:“哎哟疼死了,母老虎啊,看以后谁敢娶你!”
两人疯闹撞到沈略,她再次失去平衡,然,顾允丞刚才的动作如针芒刺心,她狼狈地攥住扶手也不愿再碰着他。所幸她所在的教室位于二楼,拐到走廊上时,才终于靠在墙上松了口气。
顾允丞恨恨地看她,心里五味陈杂。他想到了初中时,沈略被他惹恼后也像刚才的女孩那样咋咋呼呼的,他就取笑她:“整个一暴力恐怖分子,你是不是女的啊?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前座的女孩当时正埋头中,推推眼镜淡定地回头看他俩,“根据小言定论,这样的女孩,往往嫁给了说这话的男生!这是巫婆的诅咒哦,顾允丞,你就担着吧。”说完笑了。
当时两人脸都红了,面面相觑后,沈略骂:“别胡说,就他这样的,谁自虐谁嫁他。”
年轻的男孩面上挂不住了,不屑地说道:“切!毛丫头,男人婆!我找陈明搞基去都比你强。”
她手上的课本呼呼地就拍上他的脑门,使劲儿猛砸,直到他躲在桌下讨饶。
然后……然后呢?顾允丞有些想不清了,陈明是谁他都对不上号,但那天她甩头时轻扬的马尾,校服领子里露出的红格子衬衫,却清晰如昨。
回过神后发现,沈略已经进教室了,他自嘲一笑,真想问问,巫婆的诅咒灵不灵呢?多美的诅咒啊……
……
好不容易挨过上午,下课铃响,叶妃挽着沈略去食堂吃午饭,餐厅闹哄哄的,大家像被喂食的鸭子一样,挤着脑袋往打饭窗口钻。
沈略吃不下饭,随便买了份酸菜粉丝,端着餐盘找位置。
叶妃瞟了瞟她的饭,再看看自己的,恨道:“你属鸟的啊?饭量这么小。”她打饭的时候,前面那男生扭扭捏捏细声细气地说:“师傅,一两米饭。”轮到她时,粗声粗气很豪迈的要三两,后面几个女生捂着嘴笑,打饭师傅却跟没听见似的,大声又问了遍:“什么?多少?”气得她吼道:“三份一两的!”
师傅笑了,这才说,“嗯嗯,小女生嘛,就该多吃点。”
叶妃望天,又看了眼沈略的饭,她真的是大胃王吗?管它呢,吃货无罪!
人山人海,她俩站过道里瞅了一圈,都没找到空座,好不容易见有人站起来,叶妃赶紧跑过去用餐盘占住了,对沈略招手:“快,这边!”
沈略举着盘子过去后,瞬间石化了,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叶妃夺过她的盘子往桌上一搁,拽住她的衣角把她按在椅子上。
对面的男孩擦擦嘴,嚯的端起盘子站起来就要走。
沈略鼻子酸酸的,强压下眼中温热的泪意,“你不用走。叶妃,我另找地方去了。”
叶妃也生气,怒道:“顾允丞,你他妈的闷骚个什么劲儿啊。别走,咱今天就坐这儿了。”
顾允丞嘴角弯了下,嘲讽至极,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沈略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叫住他,攥着手突然想起什么般在衣兜里摸了下,取出篮球扣串着的钥匙推到他那边,嗫喏道:“你的车钥匙,不知道怎么就搁在我爸的衣服袋子里了。”
男孩的身形顿了下,肩膀微动,似乎强忍着什么,淡漠道:“不用了,锁我都换了,钥匙你扔了吧。”话音未落,绝然离去。
沈略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决堤的洪水般,瞬间就崩溃了,滴答滴答落进白色的米饭里。他也嫌她脏吗?连他也嫌弃她!她就知道。
她胸膛不住起伏,控制不住手脚冰凉发抖,整个人都在抽搐。
叶妃爆了句粗口,瞟了眼已经走到门口的傻子又看了看眼前这只,倒足了胃口,拽起沈略就走。
午后的暖阳十分绚烂,木犀花开得正盛,淡淡的清甜香气萦绕鼻尖,a楼和b楼之间的小花园里,石椅上的女孩哭得昏天暗地,校园的午间广播正在播放丁当的那首《洋葱》,动听的音乐从花圃里小狐狸形状的喇叭中流泻而出: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