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战事天灾(1 / 2)

永熙帝命内务府立即送司予执出宫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水墨笑的耳中。

并没有意外。

若是官氏没有对司以琝说那些话,或许程氏可以劝服她,司予执还有机会留下,可是如今,水墨笑知道,再也无人能够让永熙帝收回成命。

不过虽然如此,水墨笑还是不能让司予执死。

“去陇县太远了,二皇女的身子撑不住,先送去南苑吧,命李院正带着几个御医一同去,去年南苑整修过,情况不会太差。”水墨笑让人将章善找来吩咐道,“总比去那已经丢空了二十年的陇县行宫要好。”

陇县离京城不远,四面环山,环境清幽,气候更是冬暖夏凉,是静养的好地方,更为重要的是,行宫里面还有一眼温泉,身子弱之人用之沐浴极佳。

陇县行宫是太祖皇帝晚年的时候为太祖凤后而建的,太祖凤后当年随着太祖皇帝南征北战的,身子损伤很大,到了晚年,身子更是不好,只是可惜,行宫方才建成没多久,太祖凤后便病逝了,而太祖凤后去过了一次之后,睹物思人,之后便没有再去过,此后,陇县的行宫便一直丢空,圣祖皇帝登基之后,圣祖凤后去过两次便也再也没去了,直到先帝登基,和裕凤后大病一场,需要静养,先帝便让人将陇县的行宫重新整修供和裕凤后静养,当时和裕凤后在行宫中住了大半年,身子大好,其后每一年,和裕凤后也都会去小住一月这样一连维持了好几年,只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便再也没去,行宫便再一次被丢空,虽然每年内务府定期派人去打理,里面也有看守行宫的宫侍侍卫,但是毕竟是已经空了许多年的地方。

章善迟疑,“只是陛下的旨意。”

“陛下那边本宫自会处理,章总管无需担心。”水墨笑蹙着眉道,“如今陛下是在气头之上,但二皇女毕竟是陛下的亲生女儿。”他看了看她,又补了一句,“即使真的要送行宫,也得先在二皇女脱离危险期之后方才可以,你放心,若是陛下责怪下来,本宫一力承担,还有,虽然目前先不去行宫,但是行宫那边你们内务府也得准备着,这般多年没人住,即便再好的地方也该好好清理清理了,该添置的修整的都不能马虎,银钱方面……从本宫的月俸里面扣,就不必惊动陛下了。”

章善抬眸看了一眼水墨笑,随后垂头,“臣遵命。”

“你下去让人准备吧。”水墨笑挥手让他退下,整了整心神,然后起身准备去看看太医院,不过却见司以晏从殿外跑了进来。

“父后……”司以晏直接扑到了父亲的身上抱着他。

水墨笑低头看着已经长到了自己腰间的儿子,“怎么了?可是你三皇弟有什么事情?”

“不是……”司以晏仰起了头看着父亲,眼睛红红的,“琝儿没事……只是父后……儿臣心里慌,很难受……”

水墨笑看着儿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晏儿别怕,父后在。”

“儿臣不是怕。”司以晏摇头,“儿臣只是觉得慌,父后……怎么突然间便发生这般多事情?雪父君去了……母皇……母皇总是在……如今连官父君也变得这般可怕……还有琝儿……琝儿这般难过……他即便是睡着了也是很难过,可是儿臣却什么也帮不了他……父后,儿臣是不是很没用?儿臣是大皇兄来的,儿臣应该好好保护皇妹皇弟的,可是如今儿臣却什么做不了,儿臣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帮琝儿……还有二皇妹……他还躺在太医院中……儿臣方才在外面……偷听了父后和章善的话,母皇要送二皇妹出宫……父后,母皇会不会要杀了二皇妹?就像下旨杀那些官员,杀那些出家人一样?父后……”他的双手紧紧地抓着水墨笑的衣裳,眼中除了无助内疚以及难过之外还有一丝的惧意,“母皇现在……总是在杀人……”

水墨笑自然是看出了儿子的恐惧,蹲下了身子和他平视,“晏儿,你母皇杀那些人,那是因为那些人真的有罪,她们都该死,还有,你母皇不是总在杀人,她是在惩处那些意图不轨之人。”

“那二皇妹……”司以晏顿了顿,方才继续道:“她也是和官父……官氏一样参与了行刺母皇的事情吗?”

“当然没有。”水墨笑没有犹豫地道,这话也并不是骗儿子的,司予执或许真的知道了什么,但是若是说她参与官氏的恶性,他倒是不太相信。

“那母皇……”司以晏看着父亲,“母皇是因为恨官氏,所以方才要将二皇妹送出宫去?”

水墨笑心里叹息一声,然后正色道:“晏儿,不管你母皇做了什么,她始终还是最疼爱你的母皇,和从前没有两样,还有,你母皇现在心里很难过,父后想一直陪着她,可是父后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不能时时刻刻都陪着你母皇,所以,往后你便代替父后多多陪着你母皇好吗?”

司以晏虽然心里还是有着许多的疑惑,但是对于父亲的要求,他还是一时间便应了,“好,父后你放心,儿臣以后会多些陪母皇的。”说完,随后又补充道:“不过……琝儿现在这个样子,儿臣不放心,虽然四皇妹一直在陪着他,可是,四皇妹毕竟也是和琝儿一样大的,她可能照顾不来,儿臣……儿臣……父后,母皇为何不去看琝儿?”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这样一件极为不正常的事情。

自从母皇回宫之后,他便没有看见过了母皇去看四皇妹和琝儿,雪父君去世了,四皇妹和琝儿那般的难过,可是母皇却从未去看过他们,安慰过他们。

母皇不是很喜欢雪父君的吗?

难道雪父君不在了,母皇便不在乎四皇妹和琝儿了?

“父后,四皇妹和琝儿很可怜……”

“傻孩子。”水墨笑站起身来,嗔怪道:“你母皇不是不疼爱他们,而是,你母皇心里太痛太苦了,她不敢面对你雪父君留下来的两个孩子,你四皇妹和三皇弟他们也长得很像皇贵君,你母皇不是不在乎他们,而是,她不敢见他们。”

司以晏瞪大了眼睛,也明白了过来,只是这样,心里便更加的难过了,眼眶中已经蓄了许久的泪水落了下来,泪眼模糊地地看着父亲,“父后……母皇好可怜……四皇妹琝儿也好可怜……父后……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情……明明之前一直好好的……”

他一直以为,他们一家人都会一直好好的,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雪父君是好人,母皇也是好人,四皇妹和琝儿更加是好人,不是说天佑好人的吗?

司以晏的十一年的岁月都是单纯快乐的,可是就在这几个月中,他的世界他的认知几乎是翻天覆地,即使受伤害的不是自己,但是那些都是他最亲最亲的人。

“父后,儿臣心里好难过……”

水墨笑蹲下身子将儿子搂入了怀中,“难过便好好哭一场,哭出来了便不难过了。”忽然间,像是感觉一道视线看着自己似的,他抬起了头,便见司慕涵站在了门口,“陛下……”

司以晏听见了这声叫唤,他扭过了头看向司慕涵,哭声是没了,但是眼泪却是流的更厉害,脱离了父亲的怀抱,转而冲向了司慕涵,“母皇……”

他的双手紧紧地抱着母皇的腰,狠狠地吸了着好几次鼻子,然后方才止住了泪水,仰着头看着母亲,“母皇……儿臣会一直陪着你的……母皇,你不要难过好不好?”

司慕涵没有说话,却是抬起了手,擦拭着他脸上的泪水。

司以晏方才止住的泪水便又再一次留下来了,随即自己也连忙抬起了手,直接便用衣袖擦拭着脸上的泪水,然后红着眼睛看着母亲,“母皇,儿臣不哭了,你不要难过。”

司慕涵眼中一酸,缓缓道:“晏儿很乖。”

“母皇!”司以晏心里难过的厉害,便又紧紧地抱着母亲,将脸贴着母亲的腰间,不让她再看见自己落泪,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止住了泪水了,他方才抬起头,“母皇……儿臣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方才琝儿在说梦话……他在叫母皇,你去看看琝儿好不好?你陪儿臣去看琝儿好不好?”

“好。”司慕涵低头看着儿子,溢出了一个字。

司以晏吸了吸鼻子,虽然希望达成了,但是他心里却没有欣喜,还是觉得难受,他转过了头看向父亲,“父后,儿臣带母皇去看琝儿。”

水墨笑走上前,抚抚儿子的头,“好。”然后抬头看向司慕涵,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司慕涵也没有说话,只是和他对视了会儿,便移开了视线。

司以晏握着司慕涵的手,“母皇,我们走,琝儿知道你去看他,一定会高兴的,一高兴,便会好起来的……”

其实,他也不确定。

官氏跟琝儿说了那样的话,琝儿心里一定恨自己的。

若是他是琝儿,也会恨死自己的。

官氏怎么忽然间便变得这般的可怕?

司以晏一直牵着司慕涵的手往如今司予述以及司以琝如今所住的偏殿走去。

这一次两人搬到了朝和殿,水墨笑没有再让他们和司予赫以及司以晏一同住,而是专门让宫侍将朝和殿内最大的一个偏殿整理出来给他们住。

这偏殿分东西偏殿,中间隔着一个花园。

司予述住东偏殿,司以琝住西偏殿。

司以晏牵着司慕涵的手方才走到了西偏殿的寝室门口,却见司予述神色匆忙地跑了出来,在看见了司慕涵之后,脚步骤然停了下来,眼眸睁的大大的,愣住了。

司慕涵看着司予述,身子微微战栗了一下,看着那张与雪暖汐极为相似的面容,她的脑海瞬间空白了起来,以前她并不觉得两个孩子这般的像雪暖汐,可是如今……

司以晏看出了两个之间怪异的气氛,心里有些不安,他拉了拉母亲的手,仰头看着她叫道:“母皇……”

母皇是不是又不想见四皇妹和琝儿了?

司慕涵合了合眼,嘴唇动了动,正想开口,却不想司予述抢先了一步。

司予述跑上前一把握住了司以晏的手,“大皇兄,琝儿说他冷,大皇兄,我们去给琝儿找些被褥来好不好?琝儿一直说冷……”

她急得几乎已经失去了方寸,连向里面守着的宫侍也御医求援都未曾,便直接冲了出来。

司慕涵听了这话,眼眸睁大,下一刻便直接松开了司以晏的手往里面快步走去。

司以晏见状,想跟上去,不过司予述一直握着他的手,他便按捺下来,“四皇妹你不要着急,我们先进去看看琝儿。”然后转过头对着跟在了后面的宫侍道:“你们快去找一些被褥来!”

司予述这方才找回了一丝镇定,“对,让宫侍去找被褥,我应该陪着琝儿的!”她说吧,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有些发青,松开了司以晏,转过身便往里面跑去。

司以晏一愣,随即急忙跟上。

司以琝发起了热。

御医说是因为刺激过度心惊过度所致。

寝室内的床上被褥很快便被换成了较厚的,御医急忙地开药煎药,司予述除了在御医诊脉的时候放开过司以琝的手,其他的时候,都一直紧紧地握着,不断地在他的耳边说这话,“琝儿别怕,皇姐在这里,不要怕……父君不是你害,不要信那恶毒之人的话……琝儿不要信……琝儿没有害父后,从来没有……琝儿最疼爱父君最会保护父君了……琝儿好好睡觉……不要害怕,皇姐一直陪着你……父君也会一直保佑你的……好好睡觉……”

司慕涵一直站在了床边,脸色随着司予述的低喃还有司以琝的梦呓而越来越难看,她的那双布着血丝的眼睛中有着极深的刺痛。

……

太医院

水墨笑在司以晏拉着司慕涵去看司以琝之后便来了太医院,送司予执出宫的准备不能有半丝的马虎,否则后果便是要了她的性命,他必须亲自来看着。

只是他一到了太医院后,便见司以佑居然站在了司予执的床边。

“你怎么来了?”水墨笑上前问道,自从司予执出事之后,几个孩子都未曾来过,而二皇女往日与司予执并不亲近,如今怎么却来了?

司以佑抬头看向水墨笑,“儿臣见过父后。”

“嗯。”水墨笑应了一声,“怎么来了?你方才不是回宫了嘛?你父君呢?”

“父君去了蜀父君那边。”司以佑回答道,“儿臣来这里看看二皇妹。”

水墨笑看着他有些挣扎的神色,“本宫不是责怪你,只是太医院这边你一个孩子还是少来的好。”

“儿臣知道。”司以佑垂了垂眼帘道,然后又道:“父后,二皇妹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水墨笑一愣,“怎么这般问?”他看得出来,他不是单纯的担心。

司以佑看了一眼昏迷着的司予执,沉吟会儿,“官……官氏在冷宫当中给琝儿说的那些话……琝儿似乎是真的相信了……官氏他是恨母皇将他打入冷宫,所以他方才会这般对琝儿的吧……官氏虽然很恶毒可是儿臣看之前他对二皇妹和四皇弟都是很好的……儿臣心想他应该是真的疼爱二皇妹和四皇弟的,四皇弟还小,不懂事……儿臣想着,若是二皇妹能够去劝说一下官氏……让他跟琝儿说他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琝儿应该会好起来的……可是……”

他也不知道二皇妹怎么忽然间便伤成了这个样子。

连父君也不说,而且父君还说,二皇妹受伤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能说出去。

如今宫里面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司以佑和司以晏一样,都是对于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无所适从。

水墨笑深深地看了看司以佑,“你二皇妹估计没有这般快醒来,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你三皇弟那边也会好起来的。”

司以佑看着水墨笑,眼中似乎有着很多话要说。

“好了。”水墨笑开口道:“你二皇妹需要休息,你先回宫去吧。”

司以佑点了点头,随后又道:“父后,儿臣方才似乎听闻二皇妹要出宫?”

“你二皇妹需要安心静养,宫里面人太多太吵杂了,你母皇安排你二皇妹去南苑养伤。”水墨笑没有隐瞒。

司以佑有些焦急,“可是父后,二皇妹如今这个样子……”

“御医都会跟去的。”水墨笑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是你母皇和本宫商量之后决定的,也是为了你二皇妹的身子好。”

司以佑将信将疑。

水墨笑看了看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便叫来了宫侍送司以佑回流云殿,只是司以佑却说要去朝和殿,水墨笑允了他。

送走了司以佑之后,水墨笑便和李院正商议着将司予执送去南苑的事情,李院正自然不同意,可是无奈圣意难违,她也只能尽可能地安排好,待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司予执便陪抬着上了辇轿,因为担心马车过于的颠簸,所以改为做辇轿,这样慢慢地走,应该不会扯上司予执身上的伤口。

水墨笑亲自将司予执一行人送到了宫门口,而这时候,程氏却匆忙地赶了过来,然后提出要跟着司予执一同出宫去。

水墨笑讶然不已,“可是陛下……”

“凤后放心,她不会再做傻事的……”程氏看向了一旁的轿辇,“我不想让她将来后悔……”

他知道在出了之前的那件事之后,他便是再劝也劝阻不了的,如今,他只能陪在这个孩子身边,希望她能够吉人天相,也希望将来,这个孩子不至于恨上她母亲。

他留在宫中作用并不大,随着去照料她,或许更好。

“好好照顾她,她心里苦,可能言行会伤到你……只是……人在伤心痛苦的时候,往往只会对身边的人发作,你……你是她名正言顺的结发之夫,只要你好好照顾她,她会知道你的好的……”

这些日子他也将水氏的言行看在眼中,也清楚,他是个不错的正君,不错的凤后。

“阿暖的两个孩子……你也多多看着,如今阿暖没了,你养着他们,将来他们也会感念你,孝顺你的。”

水墨笑听出了程氏最后一句话的深意,“您放心,只要本宫活着一日,本宫便不会让任何人苛待他们。”

程氏深深地凝视着他会儿,“这便好。”

程氏随着司予执出宫去了,水墨笑目送他们走远了,方才转身返回后宫,对于程氏这般行为,水墨笑心里说不上是赞同,但是,却也不反对,宫侍和御医虽然不敢不尽心,但是,终究不是亲人,而司予执,绝对不能死。

回到了朝和殿,方才得知了司以琝发了热的消息,便又赶去看望。

而这时候,宫侍将煎好了的药送上,“陛下,药好了。”

司予述闻言,随即松开了司以琝的手,转过身对着那宫侍道:“给我,你帮我扶起琝儿。”

那宫侍却犹豫地看向了司慕涵。

司慕涵轻轻点头,随后,便坐到了床边,亲自扶起了司以琝。

司予述端起了药,看着扶着司以琝的司慕涵,愣着。

“药凉了便不好了。”司慕涵看着她缓缓说道。

司予述身子颤动了一下,随后上前,她喂药的动作很流畅也很纯熟像是已经做过了许多次一般,司慕涵看着这一幕,心里一阵钝痛,痛得几乎喘不过起来。

“琝儿乖,把药喝了,喝了药便会好的。”司予述一边说着一边将药送到了司以琝的嘴边,司以琝虽然昏睡着,但是却还是喝得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