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只要一人(2 / 2)

贵王抬头看向坐上皇位上一身皇袍的永熙帝,眼底闪过了一阵恍惚,然而仅仅是一瞬间,便消失了,虽然如此,她还是不得不承认,便在方才的那一刻,她有种见到了先帝的感觉。

永熙帝的容貌不及贵王像先帝,但是此时她的气韵却与先帝也越发的相像。

安王见着两人这般对视,呼吸不禁停滞了下来,便在她以为贵王会如昨晚在顺天府大牢中对待自己一般对待永熙帝之时,却惊愕地发现,贵王缓缓跪了下来,随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臣司弥玥参见陛下。”

司慕涵微微眯了眯眼睛,“姨母请起。”

“谢陛下。”贵王谢恩后起身。

司慕涵脸上露出了一抹淡笑,“姨母多年未曾回京,朕都不认得姨母了。”

“陛下是担心臣假冒?”贵王微笑道。

“姨母说笑了。”司慕涵笑道,“朕虽然未曾见过姨母,但姨母与先帝这般相似,朕岂会认不住来?”

“说的很是。”贵王淡笑道,“不过臣也多未见先帝了,也不知是否还相似,不过年幼之时,圣祖皇帝却是说过,臣与先帝长的极为的相似。”

“若是先帝还在,见到姨母归来定然欣喜万分。”司慕涵继续微笑道。

贵王叹了口气,“臣在接到先帝驾崩的消息之后便赶回来,本想送先帝最后一程,却不想途中居然染了重病,病倒了,无法赶回。”她说罢,又长叹一声,像是极为的伤感似的。

安王见了这一幕,心中震惊无比,若不是平日自制力还算不错,此时她定然惊呆了。

眼前这人真的是昨晚上顺天府大牢中的贵王吗?

“姨母这般有心,先帝在天之灵定然也会高兴的。”司慕涵语气也转为了伤感。

贵王叹气道:“陛下说的是,先帝见到陛下如今这般的勤政爱民,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司慕涵笑了笑,“多谢姨母。”

“不敢。”贵王拱手道。

两人之间的表现本是极为寻常的,可是看在了在场的大臣眼中,却觉得甚为诡异。

正宣殿内除了永熙帝和贵王你一言我一语还算是和洽的对话之外,再无其他声音,一众大臣连大气也不敢喘息一声。

便在两人寒暄即将完毕之时,却有一御史站出来,提出了一个众大臣心中几乎都有的疑问,那便是贵王是被先帝流放至漠北的,如今未经允许回京,算不算得上是抗旨?

司慕涵闻言但笑不语。

贵王却也垂下眼帘。

两人仿佛在等对方先出手似的。

安王见状,犹豫会儿,便还是站出来揭开了一直以来众人的误解,“启禀陛下,臣不久之前查阅宫中档案之时曾经无意中发现,当年先帝并没有下旨将贵王流放。”

众人一听,皆是愕然。

没有下旨流放?

那贵王跑到漠北做什么?!

连知晓贵王的柳静也是惊愕不已,不过随后回想一下,却也真的是这般,先帝并没有下过旨意处置贵王,是贵王在先帝登基之后便愤然离开京城的。

她隐约间想起,当年似乎又传贵王在圣祖皇帝驾崩之后曾经与先帝有过一段激烈的争吵,甚至大打出手,还惊动了因圣祖皇帝驾崩而伤心欲绝的圣祖凤后。

也因为有了这一段插曲,所以众人便忽视了先帝有没有下旨一事。

司慕涵也微微挑眉,先帝没有下旨流放?这般说来,先帝对于这个胞妹却还是有一份姐妹之情的,这就是她为何从未让她提放这个贵王的原因?只是,先帝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防着,怎么会对一个曾经几乎将她逼到绝路的胞妹心软?她为何便断定了这个贵王不会威胁到她的皇位?

司慕涵想不明白。

“当年本殿不过是不喜欢留在京城而已,怎么就成了被流放了?”贵王有些愠怒也有些惊讶。

那说话的御史见状,便立即下跪请求永熙帝的原谅。

司慕涵随意斥责了几句,却也没想对她多加惩处,随后便对贵王道:“姨母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想必也累了吧,不如先在宫中稍加休息,朕立即让内务府为姨母准备府邸。”

贵王离京之前虽然封了王成了年,但是却因为深的圣祖皇帝和圣祖凤后的宠爱,一直住在了宫中,没有出宫立府,所以如今京城内并没有贵王的府邸。

贵王笑道:“如此,臣便谢过陛下了。”

“启禀陛下,姨母虽是长辈,但是却也是女子,若是住在宫中却也不合规矩。”安王却开口道。

司慕涵想了想,“十三皇姐说的也没错,不如这般,姨母先在朕的交泰殿中歇歇脚,待会儿在随十三皇姐出宫暂住安王府,等内务府准备好府邸之后再挪动。”

贵王没有异议:“臣领旨。”

“臣领旨。”安王也道。

“姨母便先好好歇息,待早朝结束之后,朕再去与姨母叙旧。”司慕涵微笑道,随后便下旨让人带贵王下去歇息。

贵王行了一礼,随后转身。

随后的早朝因为贵王的出现显得有些沉寂,先前对康王的口诛也停了下来,永熙帝也只是就几件比较重要的政事询问了一番,随后便下旨退朝。

退朝之后,永熙帝便沉着脸往交泰殿而去。

“陛下!”安王紧跟上去,拦下了永熙帝。

司慕涵停下了脚步,“十三皇姐若有政事,过些时候再说吧。”

“陛下,贵王一事……”

“贵王的事情朕会解决好,昨夜十三皇姐也劳累了一夜了,今日便回府好好歇着吧。”司慕涵淡淡地道。

安王迟疑会儿,最后还是应了下来:“臣领旨。”

司慕涵看了她一眼,“朕知道你担心什么,不到万不得已,朕也不希望手上再沾上亲人的血,不过……”她缓了缓,随后正色道:“朕在与十三皇姐初接触之时,本以为十三皇姐不喜管太多事之人,可是如今,朕却发现,十三皇姐似乎要忧心的事情很多。”

安王脸色微变,看着永熙帝半晌,最后方才道:“臣得先帝之恩有一展抱负之机会,所以不希望先帝在天之灵不安。”

司慕涵凝视着她会儿,“你的意思朕明白,只是安王,太过于劳心对己对人都未必是一件好事,朕不希望失去一个好帮手。”她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起步离开。

安王垂着头,“恭送陛下。”

待永熙帝走远了之后,她方才抬起了头,神色却显得有些迷离。

对于永熙帝的话,安王也是有些讶然。

没错,当初她心中所担心所想的不过是自己一家以及父君的安危,可是自从得到了先帝的重视之后,她便想做的更多。

因为只有这般,她方才觉得不会辜负先帝对她的期望。

只是如今,她真的管的太多了吗?

……

司慕涵回到了交泰殿后,便换下了朝服,穿上了先帝生前最喜欢的描金黑色皇袍。

她站在铜镜前看着身上的服饰,虽然这皇袍是新做的,但是她总是觉得穿不出先帝之时的气势。

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淡然的笑。

虽然及不上先帝,但是如今大周的皇帝是她!所以,她方才是这场游戏的主宰!

敛了敛神色,司慕涵随即下令,让人将贵王请到了御书房内的暖阁中。

贵王此时还是那身寻常便服,然而气韵却不似先前在早朝上的恭敬有礼,而是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她进了暖阁之后,没有行礼,便立即问道:“惜之呢!?”

司慕涵低着头用茶杯的盖子捋着杯中热茶内的茶叶,一股温润的蒸汽熏到了她的脸上,“姨母方才说了那般多话想必也累了吧,不如先坐下来喝口茶再聊。”

她并没有为贵王的无礼而动怒,却因为贵王的话而证实了心中的猜测。

苏惜之与贵王真的关系匪浅!

她留苏惜之一命,果然是留对了!

贵王盯着眼前的年轻帝皇,当年她的那位皇姐也是这般,不管她如何的挑衅如何的震怒,她总是一副淡然的表情,而她,也是输给了她这份淡然!贵王不想低头,然而她想要的人还在她的手上。

苏惜之在马车之上所说的那段话的确伤透了她的心,可是却还是没有能够让她死心!

而且,在冷静下来之后,她也很清楚,若是苏惜之这般回来,定然会性命不保!

所以,她回来了。

还是为了他!

贵王双拳紧握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司慕涵唤来宫侍上茶。

贵王却没有动那杯热茶。

司慕涵也搁下了茶杯,抬眼看向眼前满脸震怒的女子,“朕曾经听闻姨母性子急,性情真,但倒是没想到姨母的戏也做得不错。”

“你倒是得了你母皇的真传!”贵王冷笑道。

司慕涵微敛神色,“姨母虽是长辈,但是却也该尊称朕一声陛下!”

“当年我在你母皇面前也是这般,怎么?你母皇不介意,你倒是来跟我这个长辈讲规矩了?”贵王嗤笑,“别说在你母皇面前,便是在圣祖皇帝面前,我也是这般,先前在早朝之上我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也最好不要太过分,立即将惜之给我交出来!”

司慕涵却也还是不恼,淡淡笑道:“苏惜之冒着死罪将姨母救出顺天府的大牢,而姨母又为了苏惜之去而归返,两位之间的情谊还真的让人感动,只是不知,姨母和先帝的贴身宫侍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情谊呢?”

“你能坐上皇帝的位置,难不成便猜不出我们之间的情谊?”贵王听出了她误会了,却也不打算解释,最好她就这般误会下去。

也不算是误会,只是她定然不会猜到,这一切都是她单方面的感情而已。

贵王想到这,心又是一阵沉痛。

“姨母既然没有被流放,那想回来便安安静静地回来即可,怎么弄出了这般大的动静?”司慕涵端起了茶杯抿了口茶。

贵王似笑非笑,“那份堪舆图的确是我送给康王的,不过至于那四个送图进宫的刺客为何刺杀你,我倒是真的不知道,你可以审一审那刺客,若是她们证实了让人刺杀你的人是我,我便是让你给杀了,也无话可说。”

“姨母思虑周全,朕怎么会得到活着的刺客,从而从她们嘴中套出话来。”司慕涵也似笑非笑地道,“更何况,便是朕真的找到了证据指正姨母便是这些事情的幕后黑手,朕相信姨母既然做得出来,必定已经找到了脱身的法子,你说对吗,姨母!”

当年贵王能够一度威胁到先帝的地位,那便证明了,此人必定不是一个毫无心机的莽撞之人。

这也是司慕涵最终决定与她坐下来谈得原因之一。

贵王哈哈笑道:“皇姐的这个继承人倒还真的选对了!”说罢,笑意顿敛,“与她一样的阴险!”

“朕年纪尚轻,如何能与先帝相提并论?”司慕涵心中虽然因为贵王对先帝的指责而心生怒意,但是却没有表现出来,因为此时,她很清楚,若是她先动怒失去了冷静,便真的失去了主导权!

从皇贵太君中毒开始,她一直处于被动的局面。

如今,她手中掌控了一个筹码,只要能够维持表面的冷静,她便成了主导之人!

贵王为苏惜之冒险回宫,那苏惜之在她的心中必定占了一个重要的位置!

“别说是先帝了,朕怕是连姨母一半也及不上,否则便不会从一开始便被姨母给耍得团团转!”

贵王眯了眯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朕是什么意思姨母心里清楚,姨母做过了什么,心里更是清楚。”司慕涵一字一字地淡淡道。

贵王扯嘴冷笑一声,“我不过是一时不查让人转了空子害你差点死在了刺客手中罢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可什么也没做过!”

贵王虽然跋扈,但也不是没有脑子的傻子,不会去承认谋害皇贵太君和破坏先帝陵寝这样的大罪,更何况,如今苏惜之还在永熙帝的手中,难保永熙帝不会迁怒于苏惜之。

“姨母有没有做过朕不清楚,只是朕却绝对不会放过谋害朕父君还有打扰先帝安息之人!”司慕涵微沉声音道。

“你的事情我没兴趣。”贵王不想再在这些事情上浪费口舌,“你如何方才可以教出惜之!”

司慕涵微笑道:“那就要看看姨母那什么来换了!”

贵王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本殿送上的那份堪舆图不知陛下可还喜欢?”

“自然。”司慕涵答道,先前她怀疑过那份堪舆图是假的,不过如今见了贵王这番态度,却相信它是真的。

“陛下那般喜欢,相信是想让堪舆图变成现实吧。”贵王勾着嘴角,有些鄙夷。

司慕涵却因为贵王的嘴边的那丝鄙夷而沉了沉眸,不是动怒,而是好奇,她的鄙夷是因为她的野心吗?“自太祖皇帝以来,这个希望便一直存在于大周皇家血脉之中。”

贵王冷笑一声,“要将那堪舆图变成现实,陛下觉得最需要的是什么?”

“银子。”司慕涵淡淡笑道。

不管是军队,还是其他方面,都缺不了银子!

“如今大周的国库不足以应付吧?”贵王挑眉道。

司慕涵笑了笑,“姨母,朕虽然有野心,但却不是个狂妄之人,希望只要存在了,那便有的是时间来实现。”

她从来也不觉得可以凭借自己一人之力便办成这件事。

皇朝的发展往往需要不同之人的努力。

她要做的,便是不断地往这个方向走去。

贵王的冷笑中多了一抹审视,但却一闪而过,“陛下知道漠北最多的是什么吗?”

“罪人。”司慕涵淡淡地道,却开始深思贵王的话。

自大周立朝以来,漠北便成了流放罪人的集中之地,因为那里既没有外族的侵袭,也是极为荒凉之地,将罪人流放至那里,不需要担心她们会投奔外族成为对抗大周的势力,也可以让那里多些人气。

贵王笑了笑,“没错,那里最多的是罪人,但除了罪人,却还有一样东西。”

“什么?”司慕涵挑眉道。

贵王勾着嘴角道:“金矿!”

司慕涵神色微变。

“陛下不必怀疑,本殿在漠北呆了三十多年,最喜欢的便是到处乱走,这般一来二去的,便发现了这个秘密。”贵王似笑非笑道。

司慕涵神色转为了凝重,大周境内矿产资源很少,甚至连军队所需的武器都不能满足,所以,大周这些年一直无法再扩展军队。

虽然贵王所说漠北有金矿,但是既然有了金矿,那其余铸造武器所需的矿产,也应该有!便是没有,只要有了银子,其余的都好解决!

漠北虽然名漠北,但是却紧紧四分之一的地方是沙漠,其余的多数是荒谬的戈壁和山陵,司慕涵对矿产一事不算是了解,但是贵王既然能够用这个来跟她做交易,那真实性便极高!

“如何?你把惜之放了,我便给你金矿的具体地点!”贵王像是断定了永熙帝一定会答应似的。

司慕涵收敛情绪,“既然贵王有这般大的筹码,为何自己不用?”

“三十年前本殿对皇位没兴趣,三十年后也一样!”贵王对于司慕涵的问题嗤之以鼻,“我司弥玥想要的从来只有一人!”

司慕涵笑了笑,“如此看来,姨母倒是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之人。”这边是先帝没有提醒她提放贵王的原因吗?因为她的心从来不在皇位之上。

“废话少说,你究竟答不答应!”贵王不想继续和司慕涵绕弯子。

司慕涵微微翘起嘴角,说出来的话却是冰冷无比,“姨母要多少美人朕都可以为姨母找来,但是苏惜之,不可能!”

贵王脸色一变,一拍桌子猛然站起,厉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朕没有什么意思。”相对于贵王的勃然大怒,司慕涵却是笑容淡淡,平静的很,“朕只是想告诉姨母一件事,如今的大周皇帝是朕!而朕,不接受任何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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