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当宫中人人自危之时,贵王却安坐在客栈之内饶有趣味般听着暗卫禀报悦音殿内所发生的事情。
“如今顺天府尹正带着人前来客栈,还请殿下快些离开!”那暗卫正是当日在此处面见贵王之人。
贵王对于她的忠告却不以为意,神态悠闲地饮茶,“你说本殿的这位侄女与他的养父不和?”
那暗卫一愣,却还是回答:“是。”
“也就是说上回本殿所下得那毒没有作用?”贵王再问。
那暗卫此时没有回答,而是沉思会儿,随后道:“殿下此时回来,可是为了什么?”
贵王似乎没想到那暗卫会这般问,眸光冷冽地射向她,“怎么?在本殿那皇姐的身边呆久了,便忘了本殿方才是你的真正主人吗?!当日可是母皇亲自将你赐给本殿的!”
那暗卫立即跪下:“属下不敢!”
“不敢便好,虽然你是本殿母皇留给本殿的人,但是本殿却也不是非要你不可!”贵王冷笑道,“若是让本殿的那位侄女知晓了你是本殿的人,她定然不会轻饶了你!”
那暗卫垂着头,“今夜悦音殿内的事情暗卫并没有插手,陛下如今担忧豫君腹中皇嗣没有察觉,但是事后定然会有所察觉,不仅陛下,暗卫组织中的其他人也定然会对今晚的事情产生质疑……”
虽然经过了三十年的历练她已经从一个普通的暗卫逐渐升为一等暗卫,更是得了先帝的重用,有资格调动暗卫,当时她却还不能够完全掌控整个暗卫组织。
皇家暗卫组织中一等暗卫有资格调动组织内的一切资源,但是一等暗卫却也不仅仅是她一个人,今晚她视线得到了贵王的命令说不想让暗卫今晚出手干预任何事情,她方才利用一切的手段,将随侍在陛下身边的暗卫换成了自己的亲信,从而达成了贵王的希望。
然而这样做,却也极有可能暴露了她对当今陛下的不忠。
当年圣祖皇帝将她赐给了贵王,当时她以为圣祖皇帝是有意重立太女,但是却怎么也想不到最后登上皇位的还是太宗皇帝,而她实际上的主子贵王却也远走漠北多年!
这三十年来,她都几乎忘了,谁方才是她的主子!
然而暗卫的主子从来只有一个,既然当日她被圣祖皇帝赐给了贵王,那她的主子便只有贵王一个!
所以,贵王所有的命令她都会不惜一切代接去完成。
可是或许是三十年来,她都在为先帝效忠,如今这样的行为让她有种背叛之感。
作为一个暗卫,背叛是最大的耻辱!
所以,方才她才会逾越了自己的身份问出了那个问题。
“此外,自从皇贵太君中毒一事之后,陛下便开始对暗卫不再如以往那般信任……”
“这是你们的事情!”贵王冷声道。
那暗卫头垂的更低,“是。”
“当年先帝将你赐给本殿之时曾经说过,暗卫一生都不会背叛主子,这三十年来,本殿可是一直都记着,你也最好莫让本殿以及本殿的母皇失望!”贵王似笑非笑地道。
那暗卫凛声道:“属下定然誓死效忠主子!”
“很好!”贵王满意的笑道,“虽然方才你所问的问题逾越了你的本分,也让本殿非常的不高兴,不过念在了你这般忠心为本殿做事的份上,本殿也不妨给你一个答复,好让你安心。”
那暗卫已然垂着头,并没有过多的欣喜或者好奇。
“本殿对皇位没兴趣,对本殿那侄女的小命更没兴趣。”贵王淡淡地道,“所以,你不必担心,本殿会让你为本殿去刺杀永熙帝!”
那暗卫虽然还是没有反应,但是心底却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贵王继续道:“你是不是觉得既然本殿对皇位和她的小命都没兴趣为何要闹出今晚的这些事情?”
“属下不敢。”那暗卫恭敬地道。
贵王却笑了笑,“本殿这般做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是送一份大礼祝贺本殿这位侄女的寿辰罢了,那份堪舆图可是本殿当年废了不少心思方才寻获的,当年本殿没有机会送给母皇,没想到这般多年之后却还是松了出去,不过,皇祖母和母皇都没有得到的东西,如今却被她这般一个孙辈得到,若是不经历一些责难,岂不是让太祖皇帝和圣祖皇帝在天之灵不满?”
那暗卫闻言,虽然极力地抑制,但是对于贵王的话还是生出一丝荒谬感,虽然圣祖皇帝将她赐给了贵王,但是对于贵王这个主子,她了解的却不多,只是当年以前曾经听闻过她行事极为的恣意。
“他的情况如何?”贵王忽然话锋一转,言语中多了一抹柔情。
那暗卫先是一愣,“殿下是指……”
“你不是问本殿回来做什么吗?”贵王沉声道,“本殿如今便告诉你,本殿回来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要回本殿的男人!”
那暗卫随即从久远的记忆中抽出了这件事,“殿下可是指苏总管?”
虽然她不清楚事情的详细情况但是却也知道了一些,当年贵王放弃争夺皇位,最后在圣祖皇帝驾崩之后远走漠北,为的就是一个人。
先帝身边的贴身宫侍苏惜之。
“回殿下,苏总管受了一些惊吓,但是并无大碍。”那暗卫道。
贵王却恼怒道:“本殿要知道详细的情况,一字也不漏!”
她想知道苏惜之究竟有没有忘记当年的事情,究竟还记不记得她对他的承诺,这也是她将堪舆图拿出来的原因之一。
贵王本是可以亲自去问的,但是她生怕苏惜之会说出让她伤心的话,更害怕自己会在愤怒之下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情来!
那晚在泰陵所发生的事情她不想再见到!
她不允许任何人在折辱他,她不可以,就连他自己也不可以!
方才暗卫只是将重要之人的情况说了一遍,却也许是因为心中的背叛感而过于的紧张忽略了苏惜之,又或许她没有想到多年以后,贵王已然记得苏惜之而且竟然是为了他而回来的。
“是。”那暗卫连忙应道,随后便将情况给说了一遍。
当贵王得知苏惜之拼了自己的性命不要而去救永熙帝之时,她的面容顿时沉郁的可怕,然而却还是忍着怒意,让那暗卫继续说下去,最后当那暗卫说到了苏惜之将那堪舆图收了起来之极,脸上的沉郁渐渐散去,换成了笑意。
惜之,我就知道你没有忘!
我就知道!
贵王心情有些激动,也有些慌张,担心昨晚自己所做的事情会不会惹怒了苏惜之,因为她曾经答应过他不再伤害先帝的人,可是昨晚上她还是那般做了!
不仅是先前她所说的那个理由,更多的是,她心里有着极深的怨气。
她怨先帝为何死了却还来跟她抢苏惜之!
可是她却不能去泰陵与先帝算账,便将这怒意发作到了永熙帝的身上。
贵王没有想过永熙帝会这般轻易地死了,因为她对先帝这个皇姐还是极为的了解,很清楚她是绝对不会将皇位交给一个一无是处之人,若是永熙帝真的这般轻易地丧命在她派去的那四个人之手,那她也不配当大周的皇帝!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确定,苏惜之还是没有忘记当年他们之间的承诺的,这就够了!
正当她正想开口再多问一些苏惜之的情况之时,却闻外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那暗卫随即起身警戒,“殿下,顺天府的人来了,殿下还是快些离开吧!”
贵王却并没有同意,反而挥手让那暗卫先离开。
“殿下……”
“当年本殿的皇姐都没有能够要了本殿的性命,如今本殿也不会将性命丢在本殿那侄女手中!”贵王嘴角一翘,露出了丝丝笑意,“本殿还要留着性命来实现当年对他的承诺!”
“可是……”
“退下!”贵王厉色一喝,方才将那暗卫使退。
谢净芸是在赶回皇宫继续参加宫宴的途中遇上了安王派来的人,在听到了悦音殿在她走了之后所发生的刺杀事件,顿时震惊无比,随后,便立即调转马车,赶回了顺天府,连夜召集了顺天府的衙役,便亲自带着人前去康王口中所说的那间客栈中抓捕那漠北商贩。
可是当她领着人冲进了厢房之内,却发现,那在客栈掌管口中描述的漠北商贩居然没有惊慌逃脱,反而安坐在了桌子旁,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像是在等待着她们似的。
谢净芸讶然不已,但是很快便回过神来,立即让身旁的衙役上前将眼前之人抓获,然而当衙役得到了命令上前,眼前本是安然喝着茶的女子却猛然将茶杯扔了在地上,虽然厉喝一声放肆!
那些上前抓捕的衙役惊住了。
便是谢净芸也愣了一愣,眼前这女子虽然衣着平凡,但是那身上的气势却不是寻常人可以拥有的,尤其是那眉目之间,总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但是却又说不出是什么。
不过谢净芸也是大家出身,在这般短的时间之内已然是明白了眼前这女子绝非寻常人,而且,若是她真的是刺杀陛下的幕后主使,岂会这般无动于衷地在这边等着她们来抓?
难道她找错人了?
谢净芸让衙役退到了一旁,自己上前拱手客气地询问道:“请问阁下可是漠北来的商贩?”
“我的确是从漠北而来,却不是商贩。”贵王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道。
谢净芸眉头微皱,“在下乃顺天府尹谢净芸,不是阁下身份?”
“我的身份你还没资格过问!”贵王轻挑眉梢,淡淡地道,虽然语气很轻,但是狂傲之意却是明显不已。
谢净芸眉头皱的更紧。
“放肆!”
“不得对大人无礼!”
旁边的衙役没等谢净芸表示不满,已然开口叱喝道。
贵王却没有说话,拿起了另一个茶杯到了一杯热茶,慢慢地喝了起来。
那些衙役见贵王不说话,便以为她怕了。
然而谢净芸却并不这般认为,眼前这女子的神态分明是不屑于跟她们说话,虽然她的感觉告诉她眼前之人身份不简单,但是谢净芸却也是出身望族,心中的傲气也容不得自己被人这般的漠视和鄙夷,于是沉下了脸,道:“既然阁下来自漠北,却又不肯言明身份,那便请阁下虽本官回一趟顺天府!”
她没有将来意说清,一方面是未得允许不想泄露永熙帝在寿辰当日被人行刺一事,而便是想杀杀眼前之人的傲气。
贵王却仿若没有听见她的话似的,继续喝茶。
谢净芸脸色越发的深沉,“来人,将此人押回去!”
身旁的衙役们闻言,便立即领命上前。
“等等。”贵王却淡淡地开口道。
谢净芸挥手制止了那些衙役,“阁下还有何话要说?”
贵王抬起了头看向谢净芸,似笑非笑地道:“你要将我押回你的顺天府很容易,这可以毫不反抗地跟你走,但是将来你若是想放我出来,便不是这般容易的了!”
谢净芸听了这话,便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气了,“本官是奉陛下旨行事,既然阁下来自漠北,那便只能跟我们走一趟!”说罢,扬手对着门口一伸,“请!”
贵王凝视着谢净芸会儿,却是带着明显的鄙夷,“够胆量,我便是喜欢有胆量之人,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资格拥有这份胆量!”
“这是本官的事情,与阁下没有关系!”谢净芸厉色道。
贵王嗤笑一声,“方才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身份吗?念在你这份胆量的份上,我便告诉你。”她说罢,便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用黄布抱着的东西扔到了谢净芸的身上。
谢净芸本能地接过,却还未来得及查看便见贵王扬声大笑地踏出了房门,随即脸色铁青地吩咐那些衙役,“将人押回顺天府!”
……
悦音殿侧殿暖阁
“豫君如何了!”当那太医满头大汗地掀开帘子走出暖阁之时,司慕涵便立即松开了抱着雪暖汐的手立即上前,厉色问道。
雪暖汐也是绷紧了身子盯着那太医,双手死死地握着,连一口气也不敢喘。
那太医双腿一软随即跪在了地上,“回……回陛下,豫君……腹中的皇嗣暂且无事……”
司慕涵听了这话,猛然松了口气,下一刻,便掀开了暖阁的帘子,走了进去。
雪暖汐也是紧跟着司慕涵的身后走了进去。
庄铭歆的脚踏出了一步,但是却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最后还是收了回来,安静地垂首站在了原地。
蒙斯醉安静地躺在了暖榻上,脸色却还是那般难看。
司慕涵的心又提了起来,随即握起了他的手道:“醉儿――”
雪暖汐见状,心也是惊了一惊,连忙转身走出暖阁欲要拉那太医进来再为蒙斯醉诊治,便在此时,却见宫侍终于领着当值的三名御医前来,其中一个便是专门为他诊治的简御医,于是立即喝道:“简御医,快!”
简御医等人方才已然从去请御医的宫侍口中豫君的情况,在听了雪暖汐的叱喝之后,便再也顾不上行礼,便进了暖阁。
司慕涵见了御医到来,随即起身道:“快,给豫君看看!”虽然方才那太医已经说了豫君腹中的皇嗣暂且无碍,但是她却还是不放心,尤其是见了蒙斯醉的脸色之后。
简御医等人便立即应声是,随后便开始从药箱中取东西开始会诊。
司慕涵此时已没有一开始那般的惊慌,退到了一般,好让御医安心诊治。
“陛下……”蒙斯醉虽然脸色极差,但是身子在经过了方才一番诊治之后,却也没有那般不适,也有了多余的心力安抚永熙帝,“臣侍没事,陛下别担心……”
司慕涵点了点头,挤出了一抹笑容,“朕知道,别说话,好生躺着。”
蒙斯醉轻轻颔首,便不再说话。
三名御医又诊治了一番,最后也是长长地舒了口气。
司慕涵随即问道:“豫君如何了?”